很顯然陳小富的前兩句話令那老人吃了一驚。
也令老人身后的那十二個竊竊私語的少年學子們將視線落在了陳小富的背上。
老人止步,轉身,面向陳小富。
他的那雙略顯昏花的老眼看向了陳小富的那張白凈斯文的臉。
他眉間微蹙一捋長須,復誦道:
“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無少長俱是古人……”
“這……敢問公子幾歲?”
“在下十七。”
“十七……陳公子這話頗有意境與哲理,老夫從未聽聞,出于何處?”
陳小富摸了鼻子不好意思的一笑:“忽有所感,讓老丈見笑了。”
忽有所感?
那便是自己剛才問公子求啥的時候他才有了這句話。
那這小子的文學功底極為深厚、其才思也極為敏捷啊!
那為何要做一條咸魚呢?
老人的面色變得認真了起來:
“此雖有意境與哲理,但其中的意義是要放下執念,說一切執念皆為虛幻。”
“以陳公子的年歲能看破執念,這是一種智慧,但在老夫看來,這又是一種頹廢!”
“你又說‘我之所求,便是自省、自行、自醒,今日無礙明日無憂。’”
“你之所求,老夫暫不敢茍同。”
“在老夫看來,人活一世所求甚多,但終究離不開功名利祿這四個字。”
“當然,這世間有學問的品性高潔如閑云野鶴一般的人是有的,卻如鳳毛麟角……所以老夫時常也在想,這求與不求究竟重不重要,便是矛盾,至今不得解。”
“若是老夫年輕時候肯定是會辯駁你的這追求的,但現在……老夫依舊覺得少年當有少年狂,至于今日無礙明日無憂,這放在老夫這般年歲或許更合適一些。”
“至于咸魚……老夫的理解是腌制的魚,便是死魚。”
“正當拼搏之年,卻如死魚一般不再動彈,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年華?”
“不知陳公子以為然否?”
陳小富沉吟數息點了點頭:
“老丈所有理!”
這是他的心里話,來到這世界兩個多月了,不為生計發愁不為未來而憂,自己確實有些咸魚了。
與上輩子的那個奮斗不止的自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許是上輩子累了,現在的他真的挺喜歡這樣咸魚一輩子啊!
不管如何這老人是一番好意,好意便心領吧。
至于要不要改變自己,與這老人萍水相逢,入了這書院的門便會分道揚鑣,往后當再也不會有再見的時候。
變或者不變與他皆無關。
陳小富躬身一禮:
“多謝老丈解惑,令即安豁然開朗!”
“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確實當珍惜!”
老人一聽那雙老眼頓時一亮,擊掌:
“好一句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陳公子能如此之快的從‘凡功名都成幻境’這樣的消極之中跳出來,再入‘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的積極之中……就憑這一點,陳公子便非常人能及!”
“老夫佩服!”
“敢問陳公子師從何人?”
陳小富頓時一呆,總不能說自己無師自通吧?
他腦子里電光一閃冒出了一個名字——
“小子師從這臨安書院的江老夫子。”
那老人一聽又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歡喜之色:
“江余正江老夫子?”
“正是……老丈認識?”
“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
拍了拍陳小富的肩膀:“難怪,難怪你小子有如此才華,原來是江余正那老家伙的弟子!”
“好!好!好!”
“江余正與老夫如你這般年歲的時候在集慶的文昌學宮同窗三年,乃至交好友!”
“老夫今日前來臨安書院便是想要與這位老友一見,卻不料在這里遇見了老友弟子……江余正身子骨可還好?”
陳小富這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