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沒有洗潔精。
這幫混球賊匪,媽的這碗怎么這么難刷?
周衍廢了很大的勁兒,把碗筷洗干凈,盛好粥,然后把肉粥遞給他們。
他們木著接過來肉粥,然后慢慢啜飲,第一口沒什么的,但是粥落到肚子里面,暖呼呼的感覺散開到手腳的地方,燙到嘴了也好,有些太稀了也好,后來,慢慢的,不知道怎么的,鼻子開始發(fā)酸,眼睛看到的東西就變得模糊起來了。
眼淚掉到碗里面,不知道從哪里開始的,有低聲哭泣的聲響起來了,哭聲慢慢變大,哪怕是江懷音,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
好像要把這幾年的情緒都傾瀉出來一樣。
身子顫抖,幾乎控制不住,呼吸喘息,上氣不住下氣,過了好一會兒,聽到了刀的聲音,然后下意識看過去,看到那邊的少年郎盤膝坐著。
他抬起頭,輕聲道:“粥要涼了。”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嶄新的可能性在前面展開來了。
而在這些人在很久很久以后,回憶自己的過去,這個全新可能剛開始的契機,只是這一碗粥罷了,是整個人間最簡單的飯菜,一碗水,一些粗糙的米粒,一些時間,一點耐心。
是孩子都會做的最簡單的飯。
也是一片紅塵,一餐飽飯,是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周衍安撫了這些人。
他穩(wěn)定住他們的情緒,獨自抱著刀到了后面。
然后掄起刀鞘把那幫投降的賊匪又揍了一頓。
打得對面鼻青臉腫。
痛快了!
沈滄溟眼底的痛苦更真切,但是他藏起來了,周衍和沈滄溟問了這些匪徒,找到了匪首們藏東西的東西,找到了一大堆的錢,糧食,衣服,首飾。
周衍看著這些東西,想了很久,道:“沈叔。”
沈滄溟:“嗯。”
周衍道:“我想物歸原主。”
他在說話之前是在遲疑掙扎,說話之后,不再遲疑。
沈滄溟點了點頭。
周衍清點了所有的東西,把首飾之類的個人物件,全部物歸原主,實在是無主的東西則暫且留下,銅錢分開,根據(jù)之前清點過的每個人的來歷,路途,分下去當盤纏。
有人問道:“少俠你不留一些嗎?”
周衍道:“這幫家伙的兵器挺值錢的,還有一些馬匹什么的,況且都是懸賞的兇徒,本身也值錢。”
“可是……”
周衍輕聲道:“雖然我沒有這樣的資格說話,但是。”
“就當是這世道欠你們的。”
眾人恢復(fù)了精神,千恩萬謝地謝過了,周衍找了驢車,讓他們坐在車上,然后下了這山,下山之后,告訴他們現(xiàn)在的大概局勢,江懷音的眼底有一絲絲變化和漣漪。
到了第一個鎮(zhèn)子的時候,就有一批在這鎮(zhèn)子的百姓離開了這小小的隊伍,江懷音也告辭,她道:“這一次被恩公所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相見,還不知道如何稱呼。”
她的聲音頓了頓,道:“兩位恩公。”
周衍道:“在下,周衍。”
“這是我大叔,沈……”
沈滄溟按住他肩膀,搖了搖頭,看著江懷音,嗓音低沉,道:“只是天下無名人,沒有必要問得清楚。”
江懷音點頭。
江懷音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男子離開了,目送他們遠去,深深行了一禮,一直到他們走入了人群當中,這才深深吸了口氣,眼底里,重新有了一絲光彩。
官軍已經(jīng)收復(fù)了長安城。
圣人陛下不日回來,她一身所學,那樂曲技藝,終歸還是有可以發(fā)揮的地方,她看著自己的手指,在這些年里面努力活下來,已經(jīng)變得粗糙了起來。
但是她的經(jīng)驗還在,她那十幾年二十年訓練的技藝還在。
哪怕在那樣的地方,她也還沒有放棄樂理。
沒有放棄自己。
“周衍嗎……”
“謝謝你的粥,這世上,果然還有俠客的。”
她眼里那少年的一柄刀,是武,那一碗粥,是俠。
她找到了官府,表明身份后,被送到了長安城。
又等待幾天時間,終于有音信了。
尚書省禮部行太常寺牒——
梨園弟子江氏女懷音者,隸法部箜篌坊,持金粟箜篌弦軸為驗,兼通《霓裳》指法,辨其聲容無訛,復(fù)其樂籍
賜梨園都知職,秩同太樂丞,專掌法曲傳習
許募流散樂工五十人,重建法部
分隸廣平王元帥府樂營,暫承郡主教習
江懷音呼出一口氣,知道自己回來對了,秩序重建的時候,最先回歸的樂師,會有機會,她回憶那位郡主,自語道:
“廣平王府二郡主。”
“李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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