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嘆聲氣,如實稟報:“皇后娘娘說,是專程來看望靖王妃,還給王妃帶了一株百年人參,希望王妃身子早日痊愈。”
沈藥蹙起秀眉。
皇后身為國/母,尋常不會出宮,更不可能紆尊降貴,來探望她一個王妃。
“狩獵那天,皇后身子抱恙,并未同行。但發生那樣的事,她身為皇后,也難辭其咎。如今太子重傷高燒,皇兄卻責令,除太醫外,任何人不許去東宮探視,包括皇后。她此刻,既擔心太子的傷病,更擔心他會因為被褫奪東宮太子的封號。”
謝淵嗓音徐徐,平鋪直敘,“她這兩日每一日都來,是為了向你求情。”
回想起狩獵那天發生的事,沈藥喉頭微哽,閉了閉眼。
捏緊了手指,聲音帶了些微的哽咽,“我不想見她。”
眼眶微紅,去問謝淵,“讓她回去,可以嗎?”
謝淵想也不想,“可以。”
當即側目,對丘山吩咐:“讓皇后娘娘回去,就說,是本王的意思。”
丘山對此并不意外,應下一聲,退了下去。
沈藥稍稍松了口氣。
“繼續喝藥?”謝淵凝視著她。
沈藥點一點頭,繼續乖巧又順從地喝完了剩下的藥液。
喝完,沈藥道:“王爺,我想再睡一會兒。”
謝淵略微一頓,輕嗯了一聲,“好。”
沈藥躺下,青雀仔細為她蓋好錦被。
她閉上眼,再度沉沉睡去。
在夢中,回到了小時候。
那年夏季炎熱,宮中賞賜了新鮮瓜果,其中有不少,是從外地千辛萬苦運過來的。
父親很是珍視,打算家中設晚宴,全家一起品嘗。
沈藥卻偷出來許多,用衣裳包著,抱去和瑪瑙分享。
一人一馬,你一個我一個,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了,沈藥慢悠悠踱步回去打算睡午覺,正好碰上母親追查瓜果失竊案。
沈藥心虛,轉過身打算偷偷溜走。
卻被母親發現端倪,叫住她:“剛從哪兒回來?”
沈藥故作鎮定,笑嘻嘻的:“我去看了一眼瑪瑙,最近好熱,瑪瑙都快熱暈了。”
母親挑眉:“宮里送了時令瓜果,你和瑪瑙一起吃點兒?”
沈藥扭捏,“這樣多不好意思啊……”
母親都被她氣得發笑:“知道不好意思你還偷吃?!”
沈藥一愣,想不通母親是怎么發現的。
母親輕嗤,“你衣服上的汁水都沒擦掉。”
沈藥大呼失策!
然后就被母親罰去跪了祠堂。
她在里頭跪著,瑪瑙在門外寸步不離守著。
門外小廝丫鬟們看著,皆是忍俊不禁,“小姐跟瑪瑙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
“剛才小將軍過來要把瑪瑙牽走,還被瑪瑙踹了一腳。”
“全天下,瑪瑙只聽小姐的話……”
沈藥喉嚨哽咽,雙眼再度被淚水填滿。
她耳邊捕捉到嘆息聲,不是來自她的夢,而是現實。
粗糙溫熱的手指輕柔撫過她的臉頰,擦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淚花。
沈藥下意識地抽噎兩下,慢慢睜開淚濕的雙眼。
此刻已然入夜,房中光線黯淡,窗外漏進來寸縷慘白月光,打落在謝淵的眉眼。
他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嗓音低沉柔緩,問:“做噩夢了么……”
不等他把話說完,沈藥一頭撲進他的懷里。
謝淵愣了一下。
懷中,沈藥的身子微微顫抖,她在哭。
他胸口的衣裳逐漸被她的眼淚潤濕,冰涼的一片,貼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