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埋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原本混亂的隊伍徹底陷入恐慌。
混亂中,部分人慌不擇路地沖向王府后門,卻發現那里早已被緹騎堵住,砍殺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有些僥幸沖出胡同的人,也只顧著四散奔逃,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還有一小股被富貴沖昏頭腦的亡命之徒,在幾個府兵教頭的呵斥下,壯著膽子繼續往前沖,他們以為只要沖過這一段,到了東華門就能扭轉局勢,去搏一搏那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
可他們拼了命沖過兩條胡同,好不容易接近東華門時,城樓上突然亮起無數火把。
“擅闖宮門者,格殺勿論!”的吼聲如同驚雷般炸響。早已做好準備的禁軍從城樓兩側涌出,弓箭齊發,火銃對準了這群不速之客。箭矢帶著風聲呼嘯而下,逃竄者成片倒下,尸體堆疊在城門下,濃重的血腥味隨著夜風飄散。
僅剩的幾個僥幸者見勢不妙,試圖逃跑,卻被城樓上的禁軍發現。
“在那兒!”隨著一聲大喊,數支箭矢精準地射中他們的后背,有人慘叫著摔倒,有人則被巡邏的士兵堵住去路。
這些巡邏兵本就是朱瞻基調派的精銳,早已在附近布下關卡,見有人逃竄,立刻圍追堵截,沒費多少功夫便將剩下的人悉數抓獲。
而在長興侯府內,長興侯正焦躁地在書房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按照他與越王朱瞻墉的秘密約定,一旦越王成功拿下東宮,自己便會立刻出面前往五軍都督府——那里有他早年鎮守邊關時提拔的舊部,憑著幾十年攢下的軍中威望,足以迅速控制局面。隨后調動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將京城各個區域分割包圍,切斷消息流通,最后借“平定叛亂”之名擁立越王,實現自己輔佐新君、權傾朝野的野心。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他頻頻望向府門方向,連侍女送來的茶涼了都未曾察覺。忽然,街面上傳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夾雜著火銃的轟鳴與凄厲的慘叫,此起彼伏,越來越近。長興侯的心猛地一沉,剛想讓人出去打探,幾個親信便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侯爺……不好了!永興侯府被錦衣衛圍了,侯爺他……他已經被捕了!越王那邊怕是……怕是敗了!”
“哐當”一聲,長興侯手中的玉佩掉在地上摔成兩半。作為早年跟隨朱高熾鎮壓過皇室宗親謀反的軍中老將,他比誰都清楚謀反失敗的下場——株連九族,挫骨揚灰,連祖墳都要被刨平。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席卷全身,他踉蹌著后退幾步,靠在書架上才勉強站穩,眼中最后一絲光亮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的絕望。
心如死灰的長興侯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抹猙獰的冷笑。他揮手讓親信退下,轉身走進內院。府里的妻兒聽到外面的動靜正在哭鬧,他面無表情地拔出墻上的佩劍,將哭喊著“夫君救命”的正妻、瑟瑟發抖的兩個妾室一一砍倒在地。鮮血濺在他的官服上,他卻仿佛毫無所覺,又逼著三個嚇得癱軟在地的兒子和一個抱著他腿哭的小女兒,喝下早已備好的毒酒。孩子們的慘叫聲撕心裂肺,他卻死死按住他們的嘴,直到最后一絲掙扎也停止。
處理完家人,長興侯踉踉蹌蹌地跑回書房,將早已準備好的火盆點燃,又把桌上的書卷、賬本一股腦扔進去。火光迅速蔓延,舔舐著木質的書架,濃煙嗆得他不住咳嗽。他看著跳動的火焰,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功勛與未來的幻夢,顫抖著拿起桌上的毒酒,一飲而盡。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腹中炸開,他癱軟在太師椅上,視線漸漸模糊,臨死前喃喃自語:“悔不該……悔不該貪這潑天富貴……若安分守己做個侯爺……”話未說完,頭便歪向一邊,再無氣息。
幾乎在長興侯府燃起大火的同時,張武的副手已帶著緹騎趕到。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架起水桶滅火,水柱澆在燃燒的房梁上滋滋作響,很快便將火勢控制住。隨后緹騎們沖進府內清點尸體,逐一確認身份,當看到長興侯的尸體時,副手皺了皺眉,揮手示意:“記錄在冊,報給指揮使大人。”
另一邊,張武正親自帶人沖入越王府。府內的廝殺早已結束,地上躺滿了尸體,血腥味與火藥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越王朱瞻墉被幾個忠心的家奴護著藏在柴房的草堆里,緹騎掀開草堆時,他嚇得渾身發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曾經在王府里趾高氣揚、對下人動輒打罵的王爺,此刻看見滿地的尸體與緹騎冰冷的眼神,早已面如死灰,褲腳濕了一片。
“拿下!”張武冷冷地下令,語氣里沒有絲毫波瀾。緹騎們毫不留情地將越王拖拽而出,鐵鏈鎖住他的手腳時,他才發出絕望的哭喊:“我是皇子!你們不能動我!我要見父皇!”張武懶得理會他的嘶吼,對屬下吩咐:“按太子令,徹底搜查王府,所有活口全部帶回詔獄嚴加審訊,不得遺漏任何線索!”
而此時的天津衛海邊,篝火依舊噼啪作響,朱高熾正耐心地給趙貴妃剝皮皮蝦,把鮮嫩的蝦肉放進她碗里,笑著說:“你看這蝦肉多白,比宮里的廚子做得鮮。”趙貴妃靠在他肩頭,用竹簽插起一塊蝦肉喂到他嘴邊,兩人說說笑笑,對千里之外京城的血腥廝殺、權謀傾軋一無所知。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拂過,卷起他們的衣角,仿佛這世間的一切紛爭,都被隔絕在這片溫暖的篝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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