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琛兒,思念甚久,愧已成疾……”
一連三個月零十天,九十九封信,前面八十封都被云琛直接撕了,并不知道霍乾念說了些什么。
但從最近的十九封看來,十有八九都是在傾訴對她的思念和愧悔,卻仍舊一字不提他做的太錯。
細細讀完信,云琛的目光從末尾那一句“情絲縹緲越重山,萬忘摯愛念永安”掃過。
她忍不住抬手觸向末尾落筆的“阿念”二字,心里又開始發痛發酸。
那么決絕的分手,她看似鎮定,實則在他紅了眼眶的時候,她心里便早已潰敗。
那么多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那么好的他,那些一同經歷的太多,怎能說不要就都不要。
她不是沒有后悔過,也知道不該將對自己的惱恨和無力轉移到他身上。
可只要一想到霍阾玉這些年經歷的一切,一想到,若她早些認出霍阾玉定然能牢牢相護,不叫那些噩夢折磨發生,她就無法平息對霍乾念的失望和怨恨,亦無法原諒她自己。
心里仿佛有一道巨大的堤壩,牢牢擋住了霍乾念波濤洶涌的愛意。
她的心僵在這里,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只能伏在桌上長長地嘆氣,捂住一陣陣發緊的心口,想象著他這會兒正在做什么。
想著想著,腦海里突然蹦出“縹緲島”三個字。
云琛突然記起,她當年易容途徑丹陽城時,曾與霍乾念有過一個約定:
四月小滿時,煙城縹緲島見。
后來因為種種原因,二人都忘記了這個約定,她至今都不知道他在縹緲島準備了些什么。
眼下在煙城,正好離縹緲島很近啊!
想到這里,她立馬來了精神,快速換上一身常服,獨自向島而去。
半個時辰后,云琛來到城南一座四面環水的小島,熟悉的霍府風格的宅院出現在眼前。
因為四面環水難行的緣故,黑鱗騎兵占領煙城時并未掃蕩這里,島上一切都還保持著原有的模樣。
她翻墻跳進院子,四處古樸典雅,裝飾考究。
她在整個院子里轉了一圈,并沒看見什么新奇的玩意兒,心想霍乾念難道又是送她房子?
正疑惑間,她目光落在后院的一座醒獅雕像上。
她記得霍府北檸堂里有過一個機關密室,是霍乾念用來存放機密私物的。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轉動醒獅頭,隨著一陣機括聲響起,一個地窖密室的入口出現在眼前。
她忍不住有點興奮,頗有探尋寶藏的新鮮刺激感。
順著入口臺階走下去,只見二百來個漆器彩貝的大箱子整整齊齊放在地上。
打開來,無外乎成箱的金條銀條,成捆的玉鐲翡翠、珍珠瑪瑙,還有不少價值連城的珠寶。
霍乾念對她一向大方至極,送她東西時,總喜歡先真金白銀打個底,然后再將他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出。
她循著箱子一個個去看,開始在其中翻找。
找了一會兒,她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后退兩步站遠些,用整體的目光再去看時,這才發現所有箱子全部樣式統一,箱腰一圈掛滿大紅色的垂穗同心結,竟然是標準的嫁妝規制。
好像明白霍乾念為她準備了什么,她急切地在箱子里翻找,果真找到了一份長長的嫁妝禮單,還有一份信,寫著
“孩兒淚啟
我時常怨老天爺,若讓我再多活幾年,是不是就可以親眼看見琛兒穿著嫁衣,嫁給心上人的模樣。
我想看看琛兒如今幾歲了,多高了,長得更像誰一些。
十幾年啦,你是不是已經從我懷里撒嬌的小奶糕,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我想,你一定長得聰明伶俐,善良又勇敢。
就算不是也沒關系,只要你平安,就都是我期盼的樣子。
琛兒,娘不好,福薄,有你這樣好的孩兒,竟還要早早離你而去。
可憐你還那么小,一個人睡在孤單的小床上,夜里想娘的時候一定總是哭醒;看見別的孩子撲進娘親的懷抱,你一定忍著眼淚不去看,假裝不傷心。
我總是擔憂,這人生長長彎彎的崎嶇路啊,我的孩兒那么小小綿綿,一個人該怎么走?
這世道該給她多少委屈和眼淚,又有誰來替我哄一哄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