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會夸。
    謝云景的目光變得幽深,語氣冰冷地給她解惑,“殿試放榜,金殿傳臚。宋清遠高中狀元,瓊林賜宴,御街夸官。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他頓了頓,“也……被深宮里的-->>那位昭陽公主……一眼相中。”
    “昭陽公主?”沈桃桃心頭一跳,云貴妃的女兒?
    “嗯。”謝云景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云貴妃之女,驕縱跋扈,視天下萬物為掌中玩物。她看中了宋清遠那張臉,那份才情,還有那份……不屬于她的清貴孤高。”
    “她數次召見,賞賜不斷,甚至暗示招為駙馬。”謝云景的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可宋清遠是什么人?十年寒窗,滿腹經綸,胸有丘壑,志在廟堂。豈會甘心做一個困于深宮,仰人鼻息的富貴閑人。更何況他對那驕縱公主,毫無半分情意。”
    “他婉拒了。”謝云景的聲音帶著一絲贊賞,“一次,兩次……甚至避而不見。昭陽公主何曾受過這等委屈,驕縱之心化為滔天怒火。她跑去御前哭鬧,尋死覓活。”
    “皇帝雖寵愛女兒,但也知宋清遠是棟梁之才,并未立刻應允,只將宋清遠暫時閑置,未授實職,讓他賦閑在家。想著冷一冷,磨一磨他的性子,也磨一磨公主的執念。”
    “宋清遠之父,當時不過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人微輕,只能看著兒子在家蹉跎歲月,徒呼奈何。”
    “可昭陽公主……豈會善罷甘休,”謝云景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她見哭鬧不成,竟假裝絕食。云貴妃愛女心切,心疼得肝腸寸斷。日夜在皇帝耳邊吹風,哭訴,說什么公主金枝玉葉,為了一個臣子茶飯不思,形銷骨立。再有才華不也是皇家的奴才么,話里話外指責宋清遠不識抬舉,藐視皇家威嚴,又說若不嚴懲,皇家顏面何存?”
    “枕邊風吹多了,鐵石心腸也動搖。”謝云景的聲音帶著刻骨的諷刺,“皇帝被她們母女哭鬧得心煩意亂,不勝其擾。終于在一次宮宴之上,趁著酒興,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金口玉,賜婚。”
    “他要將昭陽公主,下嫁宋清遠。”
    “圣旨一下,滿座皆驚。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嘆息,所有人都以為,宋清遠會叩謝天恩,從此一步登天。”
    “可宋清遠……”謝云景的聲音里也有了幾分震撼,“他站了出來,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不顧昭陽公主那得意又羞澀的目光,他跪下了,卻不是接旨,而是……拒婚。”
    “他說:‘臣,寒窗苦讀,志在社稷黎民,非為攀附權貴。公主金枝玉葉,臣,高攀不起。亦不敢誤公主終身。’”
    謝云景的描述里并未有太多細節,但仍讓沈桃桃仿佛身臨其境。
    她仿佛看到了金碧輝煌的宮殿上,高高在上的帝王和滿座驚愕的群臣。甚至是昭陽公主那張由得意轉為扭曲的臉。
    還有那個跪在冰冷金磚上,身形清瘦挺直如松,以一人之力對抗皇權的年輕狀元郎。
    “龍顏震怒,”謝云景的聲音冰冷如刀,“天子賜婚,竟敢當眾拒之。此乃藐視天威,大逆不道,皇帝當場下令,將宋清遠革去功名。宋家……滿門流放寧古塔。”
    “抄家流放,昔日門庭若市的宋府,瞬間樹倒猢猻散。家仆走的走,逃的逃。唯有……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死死抱著宋夫人的腿,哭喊著不肯離開。”
    “她……就是小七月?”沈桃桃猜到了。
    謝云景點點頭,繼續說道:“流放那日,宋家老小,帶著沉重的枷鎖,步履蹣跚地走出京城。就在城門口,被昭陽公主的轎輦攔住了去路。”
    “她一身華服,珠翠環繞,居高臨下地看著戴著枷鎖的宋清遠,臉上帶著怨毒的快意和施舍般的憐憫:‘宋清遠,本宮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只要你點頭,做本宮的駙馬,本宮立刻求父皇赦免你全家。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否則……別說這流放之路,千里迢迢,苦寒交加。我敢保證,你們……都別想活著走出京城。’”
    “宋清遠戴著枷鎖,挺直脊梁,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如同看一個跳梁小丑,一不發。那份無聲的蔑視,徹底激怒了昭陽公主。”
    “就在昭陽公主惱羞成怒,下令侍衛‘給本宮打,打到他們求饒為止。’時……”
    謝云景的聲音陡然停頓,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小七月,那個一直低著頭跟在宋夫人身后的丫鬟……猛地沖了出來。”
    “她張開雙臂,死死擋在宋清遠身前,仰著頭,對著高高在上的昭陽公主,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公主,宋公子拒婚,是因為他早有婚約在身。他……他不能娶你。’”
    “她一個久在后宅的小丫鬟,哪里懂得那么多的彎彎繞繞,她以為只要給公主一個合理的理由,就可以熄滅天家怒火,就可以讓宋家平安出城。”
    “她的話一出口滿場皆驚,昭陽公主也愣住了:‘婚約?和誰’”
    “小七月挺直了瘦小的脊梁,聲音顫抖卻無比清晰:‘是我,宋公子……他……他早就和我定親了,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她覺得只要舍了她一人的命,公主便不會為難宋家,公主既然要撒氣,那就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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