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陷入長久的沉默,修長手指輕輕敲擊著炕沿。
就在賢妃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道:“那兩具尸體都燒焦了,你們怎么確定送回咸福宮的那個是江美人?”
賢妃的哭聲戛然而止。
就連太后都被皇帝出其不意的轉折嚇了一跳。
片刻的死寂后,太后替嚇懵的賢妃答道:“燒成那樣,靠臉是不能分辨的,我們只能從身形上做對比,江美人個頭比紫蘇高,也更清瘦一些。”
祁讓轉而看向她,幽深眼底滿是探究:“不讓胡盡忠往天壇送信兒也是母后的主意嗎?”
太后在他凜冽的目光逼視下,有種無所遁形的心虛感。
“哀家是想著皇帝正在為國祈福,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不好傳到天壇去?!彼龔姄沃L者的架勢說,“幸好我們沒有早些通知你,否則以你的脾氣,恐怕再大的火也要往里沖,那時候誰能攔得住你?”
祁讓聽她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這么說來,母后都是為了朕好?”
太后根本不敢與他對視,也掏出帕子去擦眼角:“哪個做母親的不是以孩子為先,江美人不過是個低位妃嬪,又害死了皇嗣,死不足惜,哀家卻只剩你這么一個兒子了,就算被你怨恨,也不能讓你出一點意外!”
低位妃嬪?
死不足惜?
祁讓閉了閉眼,怒意在胸腔翻涌,仿佛被攔截在堤壩之內的潮水,橫沖直撞地咆哮著,卻始終不能沖破阻礙傾瀉而出。
他憋得心口生疼,體內的殘毒再次被激發,剛喝下去的湯藥都壓制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腥甜的血氣直往嗓子眼涌去。
“皇上,皇上您要冷靜呀!”小福子在旁邊顫著聲地喚他。
祁讓深深吸氣,強行壓下那翻涌的氣血,雙眼都因忍耐泛起血紅。
賢妃緊張地注視著他,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毀天滅地的怒火,不禁開始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那天在冷宮,江晚余說她不喜歡皇上,從來沒想過要留在宮里,只要她能助她出宮,她可以將過往種種一筆勾銷。
如果她能逃出去,大家皆大歡喜,如果她最終沒能逃脫,也不會出賣她,并且愿意傾盡全力助她登上皇后之位。
她問她為什么不自己去爭那個位子,她說她不稀罕,因為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而她不想和祁讓做夫妻。
所以她如果走不了,寧可把皇后之位送給她,只要她能在后宮給她提供一個不被打擾的清靜之地即可。
她又威脅她說,她殺不了她,就算真得了手,以皇上對她的執念,一定會全力追查真相。
還有徐清盞和沈長安,也一定會為她報仇。
屆時只要她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對于她的整個家族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留著她的性命與她合作,才是她的最佳選擇。
她聽信了她的話,知道自己確實沒有把握殺掉她不被皇上發覺,也不敢拿全族的性命來賭一個女人的性命。
于是便答應與她合作,為她精心部署了假死計劃,并且讓自己的人在外面接應,給她弄了假身份和空白的路引,等她出去后,想去哪里可以自行填寫。
“萬歲爺,不好了,外面又出事了……”胡盡忠慌慌張張地走進來,打斷了賢妃的思緒。
祁讓陰沉著臉向胡盡忠看過去,血紅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么比這更不好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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