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雨夜,慈寧宮的太后娘娘終于在電閃雷鳴中等來了她苦等六年的晉王殿下。
晉王殿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頂著一身的雨水被晚余和十幾個黑衣勁裝的侍衛簇擁著進了門。
被雨水打濕的眉眼,溫潤中帶著幾分滄桑,還有幾許重回人間般的不真實感。
“母后!”
晉王一進門,就跪倒在太后面前,一聲母后叫得千回百轉,摧心折肝,泛紅的眼眶里是隱忍的淚光。
太后乍然看到他那張和祁讓一模一樣的臉,不免有些心驚,聽到這一聲母后,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確信這就是祁望,因為祁讓對她沒感情,再怎么裝也裝不出這樣的真情實感。
“望兒,真的是你,母后終于等到你了。”
她顫抖著雙手把人扶起來,不顧他一身水濕,將他抱在懷里:“望兒,你受苦了,母后日日夜夜都在盼著和你重逢呢!”
“兒臣也日日夜夜盼著和母后重逢。”晉王哽咽出聲,“母后這些年,想必也受了許多苦吧?”
“哀家還好,你那兄弟雖然心狠,面子上對我還算過得去。”
太后松開他,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你從前就是太心軟,才會敗給祁讓,這回是你最后的機會了,千萬不要再心慈手軟,要親手殺了他,才能永絕后患。”
晉王紅著眼睛與她對視,眼中是滿滿的恨意:“母后放心,兒臣這回絕對不會再心慈手軟!”
“這就好,這就好。”太后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塞到他手里,“這是你從前的令牌,安平伯此刻正在宮外等著接應你。
他會帶你去和你的舊部,還有沈長安和瓦剌鐵騎王的人馬會合,到那時,你們再殺回宮中,手刃祁讓,奪回本該屬于你的皇位。”
晉王接過令牌,對她俯身再拜:“母后為兒臣忍辱負重,殫精竭慮,兒臣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傻孩子,母后就想讓你好,哪里要你報答什么?”太后扶起他,幫他擦去臉上的雨水,“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快些出宮去吧,免得被人發現。”
“是,兒臣告辭。”晉王依依不舍地辭別了她,向外走去。
剛走出一步,又停下來,看向一旁站著的晚余:“晚余妹妹,你就在這里陪著太后,哪都不要去,本王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我知道了。”晚余福了福身,送他離開,“殿下保重,我和太后等著你勝利的消息。”
晉王點點頭,很快便出了門,和侍衛們一起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
太后不放心地跟到廊下,一道閃電照亮晉王已經遠去的背影。
他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從背后看,根本看不出身形。
閃電過后,一切歸于黑暗,隨之而來的,是咔嚓一聲驚雷。
太后震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兩步。
葉嬤嬤連忙扶住她:“怪嚇人的,太后快進屋吧!”
太后心神不寧地看了她一眼:“剛剛太倉促了,哀家都沒來得及仔細辨認,你有沒有好好看看,你能確認是他嗎?”
“是,奴婢仔細看過,確實是晉王殿下。”葉嬤嬤說,“只有晉王殿下,才和太后這般母子情深。”
太后稍稍松了口氣,看向一旁的晚余:“好孩子,你這回立了大功,等事成之后,哀家一定會讓你得償所愿的!”
“多謝太后。”晚余平靜地向她道謝。
太后張張嘴,欲又止了幾次,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當真非沈長安不可嗎?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留在晉王身邊?”
晚余看著她,心說難怪祁望會在她的教導下敗給祁讓。
可能她當年做皇后也不是全憑的智慧。
眼下為了穩住她,便含糊道:“晉王殿下和姐姐伉儷情深,嬪妾不想破壞他們的感情。”
“這有何難,只要你想,哀家替你周旋。”太后誠意十足道,“哀家覺得你比你姐姐聰明,晉王需要你這樣的賢內助。”
晚余笑了笑,模棱兩可道:“勝負未定,現在說什么都為時尚早。”
太后也不好一直說,便打住話頭,眼巴巴地等著祁望帶兵殺回皇宮的消息。
狂風大作,雷雨交加,一直下到了四更天。
四更一過,宮門外終于響起了一些不尋常的動靜,卻因著狂風暴雨的干擾,未能驚動到沉睡中的后宮妃嬪。
太后一夜沒闔眼,聽到動靜,和晚余出去查看。
暴雨如注,連火把都點不起來,除了一些隱隱約約的動靜,什么也看不見。
派人出去打探,說后宮通往前朝的所有道路全都有兵將把守,任何人不許通行。
太后心驚肉跳,坐立難安,萬一晉王再度失手,他們就全完了。
晚余安撫她說晉王肯定不會失手,否則的話,慈寧宮此刻恐怕已經被皇上派人圍起來了。
太后一想也是,只好又忐忑不安地接著等。
漸漸的,天色亮起來,暴雨停歇。
五更時分,一隊披甲兵士突然闖進來,把眾人嚇得不輕。
等人走近,太后認出領頭那個正是安平伯江連海的嫡長子江辰逸。
說起來也算是晚余的兄長,只是他們兄妹之間幾乎沒什么交集。
江辰逸走到近前,在走廊外單膝跪地,沖太后抱拳道:“晉王殿下已經掌控全局,眼下正在承天殿等候太后鳳駕,父親怕太后不信旁人,特地讓末將前來相請。”
太后對他深信不疑,抓住晚余的手欣喜萬分:“晚余,你兄長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晚余熬了一夜,眼睛都有些模糊,看了眼這個所謂的兄長,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可是,他既然和江連海一樣聽命于太后,這時候不該已經被抓起來了嗎,怎么會是他來接太后呢?
難道祁讓竟然失手了?
這怎么可能?
祁望都是祁讓假扮的,祁讓這局是穩贏的,怎么可能失手?
祁讓要是失了手,長安怎么辦?
晚余心里忐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便應聲道:“嬪妾聽到了,太后趕快更衣吧,嬪妾陪您一同前往。”
太后連連點頭,換上鳳袍,戴上鳳冠,坐上鳳輦,隨同江辰逸去了承天殿。
承天殿到處都是披甲持戈的兵士,太后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祁讓發動宮變的情形。
那時的祁讓,也是在早朝時分,-->>突然帶兵包圍了承天殿,把先皇殺死在了龍椅上。
等她在后宮得到消息趕來時,先皇的血都流干了。
太后回憶往事,不由得一陣緊張,被晚余和葉嬤嬤攙扶著下了鳳輦,往殿中走去。
大殿上,文武官員分兩排站立,官服和官靴上或多或少都沾著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