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美人要是會低頭的人,局面不至于到今天這步。
要不說是兩頭倔驢呢,就看最后誰犟過誰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祁讓的態度還是沒有一點要松動的意思,只是脾氣越來越差,上朝時冷著張臉能把金鑾殿整個凍住,下朝后回到乾清宮,滿宮的奴才都噤若寒蟬。
到了晚膳的時候,則是敬事房最難過的時候,請他翻牌子的恐懼不亞于進慎刑司,并且還是每天進一回。
一連數日后,大家都快崩潰了,紛紛求到孫良跟前,求他想想法子救大家脫離苦海。
孫良心說他能有什么法子呢,他現在唯一的法子可能只有去給江美人磕頭了。
倘若把腦袋磕出血窟窿能求得江美人主動向皇上服個軟,他也認了。
可江美人早已對他的所作所為失望透頂,只怕他磕死在江美人面前,江美人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要是胡盡忠在就好了,那小子鬼點子多。
說起來,那小子去慎刑司也有些日子了,原想著皇上氣消了把他弄回來呢,誰知皇上的氣非但沒消,反倒更嚴重了。
這可真是要把人逼死的節奏啊!
正苦于沒有破局之法,玉竹突然找了過來,說江美人不好了。
孫良嚇一跳,忙問她怎么回事。
玉竹說一句兩句說不清,請他親自去瞧。
孫良唯恐晚余有個好歹,便著急忙慌地去了永壽宮。
到了地方,看到晚余的現狀,把他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晚余當時正被玉琴服侍著吃藥,蒼白削瘦的臉看起來不像是孕婦,倒像是病人。
眼窩凹陷著,顯得眼睛大而空洞,呆呆地看向一個地方,眼皮半天都不眨一下。
如果不提醒她張嘴,勺子喂到嘴邊都不會動。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癡傻了一般,只剩下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行尸走肉。
孫良看得心驚肉跳,回到乾清宮,再不管祁讓會不會生氣,一股腦地把晚余的情況和他說了,跪在地上哭著求他去永壽宮瞧一眼。
祁讓不信,認為孫良在危聳聽。
到了地方,看到晚余靜靜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望著帳頂,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干尸,他心口猛地一陣刺痛,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他半天緩不過來。
他在床頭坐下,把她拉起來抱進懷里。
她的身子輕得像一張紙片,軟綿綿的,仿佛筋骨都被人抽走了一樣。
她的臉色是那樣蒼白,白得仿佛一輩子沒見過太陽。
她的眼神是那樣空洞,看向他的時候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已不記得他是誰。
祁讓又心疼又憤怒,質問玉竹玉琴是怎么服侍的人,
兩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江美人吃也吃得,喝也喝得,藥也一頓不拉地按時喂,可偏生就是不長肉,還一日比一日消瘦,別說她們,連太醫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若說不知道,其實也是知道的,晚余這樣子,任誰一看就知道是心病,只是沒人敢說出來罷了。
祁讓抱著她,五臟六腑都揪著疼,什么氣,什么怨,什么臉面,什么不甘,這一刻已然盡數拋開,恨不得再割了自己的血喂給她喝,好讓她再度鮮活起來。
“晚余……”他啞著聲叫晚余的名字,別的話竟是一個字也不會說了。
晚余靜靜靠在他懷里,再不像從前那樣掙扎抗拒抵觸。
這原是祁讓最想看到的結果,現在卻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寧愿她起來反抗他,推他,撓他,咬他,甚至扇他耳光。
可她就那么一動不動,叫他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讓人傳了太醫過來,太醫束手無策。
他又叫人傳了徐清盞過來,可晚余即便面對徐清盞,神情也沒有一絲波動,叫她的名字,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徐清盞跪在地上給祁讓叩首:“皇上,您就放江美人出宮吧,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活不成了。”
祁讓鐵青著臉,竭力隱忍著怒氣:“你覺得她這樣子,出了宮就能活嗎?她肚子里還有朕的孩子,你是要朕現在把孩子打了,還是讓她把孩子生在外面?”
徐清盞伏在地上,無以對。
祁讓握拳抵在額頭,半晌,艱澀開口:“你去把沈長安給朕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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