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揉了揉眼睛,湊到帝江身邊小聲嘀咕。
“大哥,這老小子臉皮是啥做的?怎么比俺祝融的臉皮還厚?”
吳雙默默地捂住了臉。
他已經(jīng)不想承認這個家伙是自己的師尊了。
自己當初怎么就拜了這么個沒皮沒臉的家伙為師?這哪里是得了傳承,分明是上了賊船!
古道今看著焚天仙帝這副模樣,似乎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擺了擺手。
“行了,少來這套。”
他懶得再跟焚天仙帝兜圈子,直接問道。
“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當然答應!”
焚天仙帝想都沒想,一口應下,生怕古道今反悔。
“古道友但有吩咐,小弟我萬死不辭!”
“好。”
古道今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不再多,只是緩緩抬起了手,五指張開,對著地宮的虛空,輕輕一握。
轟!
一股純粹到極致,霸道到極致的力之大道法則,自他掌心轟然爆發(fā)。
這股力量并非是去破壞,而是去創(chuàng)造。
只見地宮之內,無數(shù)游離的靈氣、塵埃,乃至虛空中最微小的粒子,都被這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拘來,匯聚于古道今的掌前。
那些駁雜的能量,在他的力之大道法則面前,溫順得如同綿羊,被強行分解,重組,揉捏。
古道今的神情專注,他的手掌仿佛化作了一座無形的烘爐,以天地為材,以大道為火,硬生生地,憑空鍛造一具完美的軀體。
那團能量光球,在他的塑造下,逐漸顯現(xiàn)出人形的輪廓。
筋、骨、皮、肉、血脈、經(jīng)絡……一切都以最完美的方式被構筑出來。
這具肉身,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古銅色,肌肉線條流暢而又充滿了爆發(fā)力,其上更是天然生成了無數(shù)與火焰、煉器相關的玄奧道紋。
仿佛這具身體,天生就是為了掌控萬火,為了煉制神器而生。
當最后一縷道紋構筑完成,古道今屈指一彈。
那具懸浮在半空的完美肉身,便輕飄飄地落在了焚天仙帝的虛影之前。
一股磅礴的生命氣機,從那肉身之上散發(fā)出來,讓焚天仙帝的真靈都為之顫動。
“去吧。”
古道今淡淡開口。
“多謝道友!”
焚天仙帝壓抑著激動,化作一道紫金流光,瞬間鉆入了那具古銅色的肉身之中。
嗡——!
當真靈與肉身融合的剎那,那具身體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燃燒著紫金色神焰的眸子,其中蘊含著萬古的滄桑與重獲新生的狂喜。
焚天仙帝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握了握拳,感受著那久違的,充滿了力量的真實觸感,忍不住仰天長嘯。
“哈哈哈哈!本帝!回來了!”
一股屬于仙王強者的恐怖氣勢,自他體內轟然爆發(fā),席卷了整座地宮。
古滄海與古明悅都是心頭一凜,這股氣息,雖然只是初入仙王,但其精純與霸道,卻遠超同階。
然而,還不等他高興太久。
古道今那不咸不淡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這具肉身,只能發(fā)揮出仙王初期的實力,而且是一次性的,省著點用。”
焚天仙帝的笑聲戛然而止。
古道今繼續(xù)補充道。
“每隔萬年,你可以來我這里,重塑一次。”
“當然,前提是,你要為我古族,辦好事情。”
焚天仙帝臉上的狂喜,瞬間垮了下來。
他就知道,古道今這老家伙,絕對沒那么好心。
這哪里是重塑肉身,這分明是給他套上了一個萬年的緊箍咒。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感受著體內雖然算不上頂尖,但卻真實不虛的力量,最終還是長嘆了一口氣,對著古道今無奈地拱了拱手。
“知道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為了能一直“續(xù)費”這具身體,他也只能認栽。
解決了焚天仙帝的問題,古道今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了吳雙的身上。
殿內的氣氛,也再次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著吳雙,又看了看他懷里,正好奇打量著焚天仙帝新身體的吳小文。
“古獸天淵的麻煩,我會處理。”
古道今的聲音恢復了那份超然與淡漠。
“但,那不是真正的威脅。”
他話鋒一轉,一字一句,都仿佛引動了冥冥之中的天機。
“十三弟,你可知,恩師為何要開天辟地?”
古道今的問題,像一口無形的古鐘,在地宮之內悠悠回響,震得每個人心神不寧。
恩師為何要開天辟地?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直指一個最為核心,也最為沉重的秘密。
吳雙懷中的吳小文,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她停止了打量焚天仙帝,安靜地依偎在父親懷里,那雙能夠洞悉血脈本源的眸子,望向了古道今。
帝江、后土等一眾祖巫,神情也變得無比肅穆。
那是他們巫族誕生之初,便烙印在血脈最深處的記憶,是父神留給他們最后的警示。
吳雙抬起頭,他看著眼前這位自稱大師兄的古族仙帝,從對方那鄭重無比的神情中,他明白,這個問題,必須回答。
但有些真相,用語來描述,太過蒼白。
“父神開天,非為一己之道,也非為創(chuàng)造。”
吳雙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緩緩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而是為了……避難,為了……延續(xù)。”
話音未落,一股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力之大道法則,自他掌心之中悄然彌漫開來。
這股力量,沒有開天辟地的霸道,沒有碾碎萬物的威勢,它溫和,卻又蘊含著一種追溯本源,重演過往的玄奧韻味。
古道今瞳孔微微一縮。
只見吳雙掌心的空間,開始扭曲,光線被吞噬。
一幅畫面,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取代了地宮的景象,將所有人,都拉入了一段被埋葬在時光最深處的記憶之中。
這一次,就連帝江、祝融他們,也瞪大了眼睛。
因為這段記憶,吳雙從未對他們完整地展現(xiàn)過,他們也只是聽過一些描述。
……
畫面之中,沒有天地,沒有星辰,只有一片無垠無際,混沌翻涌的虛無。
在這片虛無之中,漂浮著無數(shù)偉岸的身影。
他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三頭六臂,有的龍首人身,有的周身烈焰焚天,有的腳下弱水滔滔。
他們每一個,都散發(fā)著讓仙王都要為之顫栗的恐怖氣息,他們是這片混沌天生的主宰。
大道神魔!
古滄海與古明悅的心神,在看到這幅景象的瞬間,便被巨大的震撼所淹沒。
他們從未想過,傳說中的大道神魔,其數(shù)量,竟然是如此的龐大,數(shù)之不盡,難以計量!
這,才是混沌最初的模樣!
然而,還不等他們從這震撼中回過神來。
變故,陡生。
混沌的邊緣,那片永恒的虛無之中,毫無征兆地,滲透出了一縷縷……青色的霧氣。
那霧氣很淡,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可當它出現(xiàn)的剎那,畫面中,所有的大道神魔,都停下了動作,齊齊望向了那片虛無。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與厭惡,透過畫面,狠狠地刺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魂之中!
“那是什么鬼東西!”
祝融第一個忍不住低吼出聲。
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所有人都看到,那青色的霧氣,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蔓延!
它們所過之處,混沌都在哀嚎,都在退避!
緊接著,在那濃郁的青色霧氣之中,一道道扭曲、詭異、無法用任何語去形容的影子,緩緩浮現(xiàn)。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仿佛是世間一切負面與混亂的聚合體。
它們甫一出現(xiàn),便朝著那數(shù)之不盡的大道神魔,發(fā)起了沖鋒!
一場誰也無法想象的戰(zhàn)爭,就此爆發(fā)!
一尊執(zhí)掌雷霆的大道神魔,揮手間便是億萬雷龍咆哮而出,那足以撕裂大千世界的雷光,卻在觸碰到那青色霧氣的瞬間,便如同冰雪消融,被腐蝕得一干二凈!
那詭異的生靈,穿過雷海,撲在了他的身上。
“吼!”
大道神魔發(fā)出痛苦的咆哮,他那由法則構筑的神軀,在青色霧氣的侵蝕下,竟然開始……生銹!
是的,生銹!
一種青銅色的銹跡,自他的體表瘋狂蔓延,他所執(zhí)掌的雷之大道,在這一刻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然后寸寸崩解!
最終,這尊強大的大道神魔,在無盡的痛苦中,被那詭異的生靈,徹底吞噬,連一點真靈都未曾留下。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腐蝕大道!
吞噬神魔!
焚天仙帝那張剛剛重塑的臉上,血色盡褪,他死死地盯著那畫面,那雙燃燒著神焰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畫面在繼續(xù)。
戰(zhàn)爭是慘烈的,更是絕望的。
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大道神魔,在那種詭異的青色銹蝕之氣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他們的神通,他們的法則,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他們被追逐,被獵殺,被吞噬。
混沌,在被“凈化”。
那不是一場戰(zhàn)爭,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一場針對“道”本身的清除!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畫面中,那無垠的混沌,變得空曠起來。
原本數(shù)之不盡的大道神魔,如今,只剩下了寥寥三千道身影。
他們每一個都身負重傷,大道萎靡,氣息衰弱到了極點,聚攏在一起,背靠著背,絕望地看著那將他們團團包圍的,無邊無際的青色霧海。
然而即便如此,盤古大神,卻依舊是率領著剩余的三千大道神魔,與之力戰(zhàn)!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最終,就連他們,也都隕落在此。
而后。
混沌之中!
一株扎根于混沌,通體青翠的蓮花,緩緩綻放。
混沌青蓮!
三千大道,在其中衍化,最終,代表了三千大道的大道神魔,再一次的,從中復生。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地宮之內,恢復了原狀。
但那股源自記憶深處的恐懼與絕望,卻依舊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死寂。
一片死寂。
古滄海與古明悅,癱軟在地,他們的道心,在剛剛那恐怖畫面的沖擊下,幾近崩潰。
他們終于明白,為何盤古大神要力斬三千神魔。
或許,那不是內斗,而是父神在為他們,清除最后的隱患!
祝融、共工等人,雙拳緊握,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他們的眼眶泛紅,胸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與怒火。
原來,他們的誕生,他們的世界,是父神在如此絕望的境地下,為他們劈開的最后一方凈土!
焚天仙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那剛剛重獲的仙王肉身,此刻竟在微微顫抖。
他終于明白,為何古道今在聽到盤古大神“身化寰宇”之后,會是那樣的反應。
那不是隕落,那是用自己的身軀,隔絕了那片混沌之外的恐怖!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古道今的身上。
這位諸天仙域唯一的仙帝,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那里。
他閉著眼,沒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許久。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萬古不變的眸子里,沒有了仙帝的威嚴與淡漠,只有一片化不開的悲慟與蒼涼。
“原來……是這樣……”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恩師……他不是在開天辟地……”
“他是在用自己的身軀,自己的大道,自己的所有,為我們……筑起了一座抵御那片污穢的……墳墓啊!”
轟!
他身上那股屬于仙帝的,凌駕于萬道之上的恐怖氣機,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整個地宮劇烈搖晃,空間崩裂,萬千法則都在退避哀嚎。
古道今的身軀,在劇烈地顫抖。
他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吳雙,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充滿了血絲。
“那些東西!那些被恩師擋在外面的……域外詭異!”
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遏制的驚惶與急切。
“它們……還在嗎?!”
古道今那一聲嘶啞的詰問,裹挾著失控的帝威,讓整座地宮都在哀鳴。
空間裂縫如蛛網(wǎng)般蔓延,又被他無意識散逸出的力之大道法則強行撫平。
他死死地盯著吳雙,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里,再無半分仙帝的超然,只剩下了一個求道者,在窺見最殘酷真相后的驚惶與無助。
這個問題,讓殿內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祝融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此刻也安靜了下來,他攥著拳頭,周身火焰升騰,卻不知道該向何處宣泄。
后土慈悲的面容上,滿是化不開的凝重。
剛剛重獲新生的焚天仙帝,臉上的狂喜早已凝固,他僵硬地站在那里,那具由古道今親手鍛造的完美肉身,竟在微微發(fā)抖。
吳雙將懷里同樣感受到那股沉重氣氛的女兒,又抱緊了幾分。
他抬起頭,迎上古道今那近乎崩潰的視線,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還在。”
這兩個字,不重,卻仿佛抽干了地宮內所有的空氣。
古道今的身軀,猛地一晃。
古滄海與古明悅兩位仙王,更是面無人色,他們感覺自己的道心,即將在這接二連三的恐怖真相下徹底崩塌。
吳雙沒有停頓,他的聲音平靜,卻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掀起了更為恐怖的滔天巨浪。
“不但還在。”
“而且,它們就在這片太初古域之中。”
轟!
如果說之前的真相是天錘,那這句話,便是一柄足以鑿穿整個諸天仙域的無上神斧,狠狠劈在了古道今和焚天仙帝的腦海里。
“不可能!”
焚天仙帝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他那張威嚴的臉上,寫滿了荒謬與不信。
“這絕不可能!”
古道今也猛地穩(wěn)住身形,他那失控的氣機瞬間收斂,一雙深邃的眸子死死鎖定吳雙,其中充滿了混亂與質疑。
“十三弟,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確定?!”
他的聲音恢復了鎮(zhèn)定,卻帶著一種急切的求證。
“我為仙帝,意志籠罩太初古域無盡疆土,此域之內,一草一木,一塵一埃,皆在我感知之內。”
“我在此地無盡歲月,從未見過你所說的那種……青色霧氣!”
焚天仙帝也跟著連連點頭,他指著自己,語氣急促。
“沒錯!我雖只剩殘魂,但也曾是仙帝!那玩意兒若真的在此地,我豈會毫無察覺?!”
“一群茍延殘喘的東西,也敢在本帝眼皮子底下晃悠?!”
他這話,說得是斬釘截鐵,充滿了身為昔日仙帝的絕對自信。
然而,看著他們這副篤定的模樣,吳雙的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輪到他愣住了。
從未見過?
這怎么可能?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從那破碎的洪荒宇宙,橫渡無盡虛空,初至這片太初古域時,所見到的景象。
“大師兄,焚天前輩。”
吳雙的聲音變得有些干澀。
“你們,當真沒有見過?”
“在這太初古域的邊緣,有一片廣袤無垠的死寂虛空。”
“那里,沒有任何星辰,沒有絲毫靈氣,甚至連時空的概念都變得模糊不清。”
“任何神念探入其中,都會被無聲無息地抹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那里,便是一片連大道法則都徹底死寂的……絕對禁區(qū)!”
隨著吳雙的描述,古道今和焚天仙帝臉上的表情,逐漸發(fā)生了變化。
那份篤定與質疑,在緩緩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與一絲……被勾起的,古老記憶。
一旁的古明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那溫婉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駭然之色。
“寂滅星墟!”
她失聲開口。
“你說的,是寂滅星墟!”
古滄海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他喃喃自語。
“沒錯……古籍中有載,那是我古族先輩都嚴令禁止踏足的終極絕地!”
“傳說,那里是宇宙的墳場,是萬道的終點,任何踏入其中的生靈,無論修為多高,都將歸于永恒的寂滅,連真靈都無法逃脫!”
寂滅星墟。
這個名字一出,古道今和焚天仙帝的身體,同時一震。
他們當然知道這個地方。
那片禁區(qū),自諸天仙域誕生之初,便已存在,被譽為仙域第一絕地。
無數(shù)紀元以來,不是沒有膽大的仙王,甚至是不信邪的強者,試圖去一探究竟。
但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徹底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所有生靈談之色變的禁忌。
在他們的認知里,那只是一片因為宇宙演化而形成的,極端危險的自然絕地。
可他們從未想過,將那片地方,與吳雙記憶畫面中,那恐怖的“域外詭異”聯(lián)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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