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轉身,挑眉道:“太妃?你認得我?”
這位婦人她看上去三四十歲左右,身著布衣,氣質卻非凡。
水仙微笑道:“看來是我蒙對了。”
她按照宮里的禮節給面前的人行禮。
這婦人年齡雖與皇后、麗嬪等人相仿,看著不過比她們大上幾歲。
但她從未聽說過昭衡帝還在潛邸的時候,有這樣一位侍妾。
再結合面前婦人通身的氣度她猜測出她的身份,稍加試探,果然真的是先皇的妃嬪。
“你倒是個聰慧的。”
太妃顯然也明白了水仙并非認出,只是試探。
她輕笑著搖頭,緩步來到了庭院中央的石桌旁,為水仙斟了杯茶。
“坐。”
水仙這才有機會打量整個庭院,誰能想到,冷宮竟然還有這么一方小院兒藏在廂房后面?
這小院兒雖然在冷宮,卻收拾得干干凈凈,井井有條。
墻角甚至搭了個小小的菜園,只不過如今入冬,菜園的土壤上覆著雪粒,沒有半分綠意。
院中并不是只有她與太妃兩人,還有四五個年齡各異的女人。
從穿著上,看不出她們是犯了事的妃嬪還是陪主子進冷宮的宮女,此時都穿著和太妃相似的粗布衣服。
水仙的觀察,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
她很快就低下頭,按照太妃的指示,坐在了石桌對面。
冬日的石凳有些涼,愈發顯得面前石桌上霧氣氤氳的茶水熱氣騰騰。
不過,水仙并沒有動。
太妃并未再勸,她只是又用同樣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先飲了一口。
“水仙你入宮當婢女前,可有自己的名字?”
水仙迎著她審視的目光,“我曾是易家的家生子,自誕下就沒有自己的名字。”
她如同每個入了賤藉的奴婢一樣,是沒有權利擁有姓名的。
水不是她的姓氏,水仙是她的奴名。
水秀也是因她去嫡小姐那邊服侍,得到易夫人“賞識”,待水秀誕下的那天,便被夫人賜下了水秀的名字。
就如同豢養的貓兒狗兒一般,起了一對的名字。
太妃聞,輕笑,“你這不算名字的名字,倒是在你還未進冷宮時,就響徹在我耳邊了。”
水仙不用問就知道,定然是易貴春在冷宮里徹夜辱罵她,太妃才能記住這個名字。
“讓太妃見笑了。”
她終于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茶葉是宮中給下人喝的碎茶,茶具也與下人一個規格。
然而,就是如此簡陋的環境與用物,太妃卻怡然自得。
“如今都已經進了冷宮,哪還有半分宮里的規矩?不必再稱我為太妃。”
太妃聲音輕緩,“我本就姓劉,你也不用拘著從前的稱呼,和這院里其他人一樣,直接叫我便好,‘太妃’二字,不必再提。”
劉?
水仙下意識抬起頭來,雖說劉這個姓并不少見,但看劉太妃這周身的氣度,不是小家小戶能教養出來的。
朝堂之上,如今只有一家劉姓執掌大權
“您可認識當今皇后,劉思敏?”
這回,劉太妃并沒回答她,她只是笑吟吟地反問。
“怎么?又在試探?”
劉太妃說,“我已是先皇的舊人,如今又身處冷宮,早就不管前朝的事情了。”
“不過,這冷宮里的事情,我倒是想管一管”
說到這里,劉太妃的目光變冷了不少。
“你三兩語弄死了包曉槐,倒是個厲害的。”
水仙聲音溫和,應對得體,“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若是縱虎傷人而不反制,倒是人的無能了。”
劉太妃凝視著她,眸底掠過了一抹深思。
“冷宮之中,誰還是人”
她輕嘆一聲,提醒道:“我也不是個不能容人的,不過若是有人想縱火燒身,燒到這安靜的冷宮,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多謝您指點。”
水仙坦蕩地望著她,憶起包曉槐活著的時候對劉太妃這邊的忌憚,心知這冷宮中,隱隱是以面前的溫和婦人為首。
“我如今別無他求,只愿能安心度日,等待沉冤昭雪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