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水仙便起身再次向劉太妃行禮,告辭。
這次她行的不是宮中的禮數,而是民間小輩對長輩的禮數。
等水仙離開后,劉太妃坐在院中良久,才對身邊的婆子低語道:“是個聰明厲害的,心思縝密,膽色也足。”
面無表情的婆子在劉太妃的身邊,多了絲柔和。
婆子低聲問,“可要-->>助她?”
卻聽劉太妃搖了搖頭,“可惜鋒芒過盛。”
她眉眼淡漠,顯然是不想被卷入水仙的紛爭中。
“久在樊籠中,復得返自然后宮爭斗,我早已厭煩”
似是在回應她的話,廂房那邊突然刮起了大風,吹得門窗發出“嗚嗚”的聲響。
劉太妃從石凳上起身,嬤嬤也將茶具拿起,就聽劉太妃低聲說。
“如今正是冷寒風勁的時候,嬤嬤,去把房門關上吧,別叫冷風刮進來?!?
在后宮風起云涌之時,前朝此刻亦是風云涌動。
以阮晨為首的世家重臣,步步緊逼,辭激烈。
阮晨上前一步,懇切道:“皇上!巫蠱之禍乃禍國根基之大罪,此前罪妃雖被廢為庶人,但永寧公主血脈存疑,臣請皇上即刻下旨徹查,先廢公主封號,再誅罪妃以儆效尤!”
更有世家重臣上前附議:“母以子貴,子以母顯!若仍以正統公主相待,便是對列祖列宗不敬!”
“臣等并非要苛待稚子,實乃社稷為重,不如先將公主遷出坤寧宮”
昭衡帝坐在龍椅上,繃著臉聽著這群人的放肆論。
最終,他忍不住厲聲打斷:“放肆!”
“朕的血脈,何時輪到爾等妄加揣測!爾等是在質疑朕嗎?!”
他臉色鐵青,若非極力克制,幾乎要將那奏折摔到這群大臣的臉上去!
昭衡帝的眼風,總是會忍不住掃向朝臣隊伍之首的一個空缺處。
那是端親王的位置盡管這段時日端親王稱病不來上朝,但如今上前勸諫的,都是平日里與端親王交往過密的!
昭衡帝更是深知,如今永寧雖為公主,并不會繼承大統,這些朝臣為何如此圍攻堵截?
不就是因為永寧不僅僅是他的公主,還是他唯一的公主!
一旦確定永寧并非他的血脈,那世人定然會深信他絕嗣無子!
如此一來,過繼宗親之子,也是順理成章,甚至是為天下人所期冀的了!
廉辰熙也在此時開口了,他上前稟明,目光卻是看向那些主張廢除永寧公主之位的朝臣。
“巫蠱一案尚未有最終定論,豈能因母之過而牽連幼女?此非仁君所為,亦有違人倫綱常!臣懇請皇上明察,勿使小人讒離間天家親情!”
阮晨被廉辰熙一個后生晚輩當庭反駁,頓時氣得發抖。
“黃口小兒!你懂什么?!我等一片忠心,皆是為了皇上,為了大齊江山社稷著想!”
“你在此巧令色,百般維護那罪妃及其所出,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助那妖妃混淆皇室血脈,亂我朝綱不成?!”
廉辰熙毫無懼色,朗聲回應:“下官居心,唯有‘公道’二字!”
繼廉辰熙之后,又有幾位職位不高卻頗有風骨的清流官員出列,紛紛為永寧公主陳情,強調稚子無辜。
朝堂之上,頓時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派。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際,一直沉默立于隊列前列的劉太傅,緩緩出列。
他雖已交卸大部分實權,但身為皇后之父,又曾是戍守邊疆、功勛卓著的老將,德高望重。
劉太傅聲音沉穩,帶著歷經滄桑的平和。
“皇上,老臣以為,阮大人憂心國本,其心可鑒。然,廉大人等所,亦不無道理?!?
“永寧公主年幼稚嫩,如今巫蠱一案確無實證。若僅因其生母之過便貿然廢除公主尊號,恐非仁政,亦顯得皇上心意不堅,易惹天下非議。”
“老臣愚見,不若暫且擱置,待真相大白之日,再行定奪不遲?!?
昭衡帝深深看了一眼劉太傅,心中復雜,面上卻順勢而下:“太傅所極是,公主之事,容后再議。”
他說了幾句稱贊劉太傅深明大義的話,但下朝時,臉色依舊陰沉,心情并未好轉。
昭衡帝心中煩悶,信步來到了坤寧宮偏殿看望女兒。
看著搖籃中女兒天真無邪的睡顏,他心中的郁氣才稍稍緩解。
午膳是在坤寧宮用的,皇后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絕口不提朝堂煩憂。
在坤寧宮用過午膳,昭衡帝才起駕回了乾清宮處理積壓的政務。
直至傍晚,馮順祥才讓敬事房傳了綠頭牌進來,輕聲提醒:“皇上,您已數日未進后宮了”
昭衡帝目光掃過那些寫著妃嬪名號的綠頭牌,并未翻任何人的牌子。
只淡淡道:“撤下去吧?!?
馮順祥心中了然,恭敬應道:“是。”
他悄無聲息地退下,心中卻已明白,皇上今夜,怕是又要擺駕冷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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