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顛簸著,都要把人的骨頭顛散了,不過,總算趕在中午的時候到達了觀音庵,這已經還算是快的了。當走下吉普車的時候,王金娜的腿都站不住了,扶住了一棵樹才沒有倒下去。
“歇一歇吧!”劉興華建議著。轉頭對著張義道:“張義,你留下來陪一下,我跟小武先進去看一看!”
“不用了!”王金娜努力地站起了身來,拐了兩步,來到劉興華的面前,道:“我跟你一起進去!”
劉興華愣了愣,知道她還是對自己有些不放心,怕他會先進去跟里面的醫生串通一氣,當下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對著張義道:“既然王醫生對我不放心,那么張義,你扶著她,我們一起進去!”
“是!”張義答著。
當下,四個人來到了野戰軍醫院的門口,這其實就是一道廟門,并且有警衛把守著。劉興華向他報出了自己的身份,按照醫院的規定進行了登記,同時問著這個負責守衛的連長:“夏陽是不是帶著兩個人過來了?”
“是!”這個連長想也沒想,馬上回答著,看來他與夏陽也認識,同時告訴他:“夏連長他們去看熊革命了!”
“哦!”劉興華點了點頭,轉頭命令著武小陽:“小武,你來過,你在前面帶路,我們也去看看熊革命!”
“好!”武小陽答應著,走在了前面。
王金娜愣了一下,她想告訴劉興華,她并不愿意去看那個熊革命,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忍住了。雖然她不愿意去看,但是劉興華、張義與武小陽既然來了,不可能不去看的。想到這里,只得在張義的攙扶之下,跟在了武小陽的身后。
劉興華走在了最后,在離開的時候還告誡著這個守衛,如果他們在里面沒有遇上夏陽,要他在門口截住他,別讓他馬上走。這個守衛也痛快地答應了。
這個觀音庵并不大,被墻圍起來的面積也就三十多畝,但是四下周邊歸屬于這里的林木卻有近百畝,的確是一個可以藏住大批傷員的地方。
看見樹林中、院墻里以及道路兩邊搭起的一個個帳蓬,和出入其間的柱著拐、纏著崩帶的傷兵,還有那些穿梭其間帶著紅十字臂章的醫護人員,王金娜又想起了當年跟隨大軍轉戰時的情景,那個時候她是十八軍后方醫院的一個院長,在炮火紛飛的抗日戰場上也曾出生入死,救回來了成百上千人的命??箲饎倮?,她便離開了軍隊,離開了戰場,這么幾年過去了,可是看到這些的時候,還是讓她感到了一種久違以久的親切!
只是,這里已非昔日她所熟悉的國軍醫院,而是一支異軍突起的解放軍的后方醫院。
經過大雄寶殿的時候,王金娜馬上被大殿里的那尊高大的觀世音菩薩像所吸引,這是一尊一丈余高的提藍觀音,面容豐滿,神態安逸,讓人一見便頓覺肅穆,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忽然發現這尊菩薩像之下,立著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傷兵,這個傷兵卻有些與眾不同,穿的并非是灰布的解放軍軍服,而更象是國軍的黃色棉服,只是領子上的星章已經被摘掉了。王金娜注意他的時候,他正呆呆地望著觀世音菩薩發著愣,之所以注意這個人,是因為王金娜忽然對他就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看越覺得他的背影很相是張賢。
“怎么了?”好象是發覺了什么,張義忍不住地問著,同時把頭轉向了寶殿之內,也看到了那個穿著黃色軍服的人。
“他的衣服跟你們的不一樣!”王金娜告訴他。
“是!”張義點了點頭,道:“他叫于得水,也是十一師的俘虜兵,十多天前在敵人的一次飛機轟炸的時候,從火海里救出了一個孩子跟我們的一個女同志,可是全身重度燒傷!”
“哦!”王金娜點著頭,隨著張義走將過去。
張義還在自自語著:“呵呵,這個家伙真是命大呀,我以為他怎么也要在床上躺上一個月,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可以下地了!”
王金娜看了他一眼,告訴他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是沒有傷到筋骨,當然會很快可以下地!”
說著說著,已然來到了后堂,還沒有到達偏殿,便聽到了有人在嚎啕的哭喊著什么,走過去的時候,正有一群人在圍觀,還沒有走近,劉興華便聽到了夏陽的厲喝:“三姓,你瘋了!快別吼了!……”。
“劉司令來了!”有人已經認出了劉興華來,自動的讓出了一條路來,劉興華走到了前面,來到了偏殿之外,正見到門口的夏陽、陳大興與熊三娃三個人,此時,熊三娃就好象是失去了理智一樣,一邊在狂吼著,一邊在痛哭地咒罵著,他的聲音早已經嘶啞了起來,幾乎是聲嘶力竭,也不知道在罵些什么。夏陽與陳大興正拉扯著他,想要把他從這里拉走。
“夏陽,你馬上把這個人給我弄走,別讓他在這里大呼小叫的,這是醫院,不是大街!”在三個人的邊上,周醫生也氣憤異常,指著夏陽在咆哮。
“我知道!知道!”夏陽忙不迭地回答著,又是氣又是恨,只能跟陳大興兩個人,一個抬著頭,一個抬著腳把熊三娃抬將起來,拖離這個偏殿。
“這是怎么回事?”劉興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這三個人都是他襄河縱隊里的人,卻在這里胡鬧,讓他也很是沒有面子。
夏陽轉過頭看到了劉興華,一時之間更是手足無措了起來,也沒有空回答,費力地與陳大興一起,將熊三娃搬離了偏殿門口,走了數十米,在一處墻角就地一扔,把他摔到地上。
熊三娃已經停止了喊叫,在地上滾了一下,卻沒有起身,而是干脆地趴在地上抱著頭痛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都別看了,大家散開!”武小陽與張義一邊說著,一邊把圍觀的人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