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蕭瑾安不是日日都是天沒亮就爬起來的那個嗎?今兒是怎么了?”
一個身穿草木灰的小宮女跟身邊人竊竊耳語,這一屋的宮女都穿著草木灰的宮衣。
這衣服的顏色略顯暗沉,穿在這些年方二八的姑娘身上也去不了那份清苦氣,大抵平日里干的也不是什么輕快活。
“別管她,”另一個宮女撇了撇嘴,不知是不是習慣性的動作,她不撇嘴時兩個嘴角也一高一低,“很快鄭公公就會來叫醒她了。”
話音未落,一道尖厲的聲音劃破清晨的寂靜,連枝上的麻雀也驚飛了幾只。
“我看你們是皮癢癢了,都什么時辰了,還給我一個個死在窩里!”
伴隨著門板“哐當”一聲撞在另一塊門板上,還飄下幾縷揚塵,給足了鄭公公聲如洪鐘、一早起來就有使不完的牛勁兒的出場氣勢。
“怎么,浣衣局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了?”
他定睛一看,掐著嗓子“喲”了一聲:“敢情這兒還有個主子等著我來伺候呢!”
鄭公公一甩袖子大步上去,提臂就要掀開被子,此時蕭瑾安正好睜開眼,他便生生頓住了動作,目光微斂。
蕭瑾安乍一醒來,所有的那些糟心事還沒來得及涌入腦中,只當是一個平常的早上,在慶安宮醒來。
她眸中滿是養尊處優久了才有的氣勢,就算對上當年將她百般折磨的鄭禮,也不動如山,甚至隱隱有威壓呼之欲出。
其實她只是起床氣犯了。
鄭禮恍惚片刻,這種神情怎么會出現在一個卑賤的宮女臉上,他抬起的手莫名放了下來。
身邊有一眾宮女看著,他自認不能下不來臺,于是他復又伸出手,指了指蕭瑾安,“把她給我拖下來。”
一時沒有人動彈。
他徹底怒了,咬牙切齒地看著這些鵪鶉似的雞仔,指名道姓:“張璐,趙嘉,你們兩個給我把她拖下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那兩個方才還在看好戲的宮女噤若寒蟬地小跑上前,一左一右拽住蕭瑾安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拖下來。
“砰!”
她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露痛色,出走的意識終于開始回籠,認出了鄭公公。
“你是……鄭禮?”
“啪!”
鄭禮甩了甩手,垂眼看著茫然的蕭瑾安,“直呼我的名字,你忘記你的身份了?”
在宮中,沒有一定品階身份的人,是不得自稱“我”的,鄭禮有太后當背景板,可謂是一條指哪打哪的好狗,因此在下人面前,也格外驕矜。
蕭瑾安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臉上浮現出一個巴掌印,連著周邊的皮膚也變得滾燙起來。
她就著偏開頭的姿勢,把所有人的臉一一納入眼中,然后是這間潦草的宿房,和鄭禮冷若冰霜的刀子眼。
“我……”
“啪!”
鄭禮反手又是一耳光,語調平穩:“再想。”
蕭瑾安是真的覺得痛了,口腔被虎牙刺破,她咽下那口血腥氣,不知該是哭是笑。
究竟是她大夢一場……還是她重生了?
這太驚世駭俗了。
鄭禮冷眼看她緩緩伏下身,居然顯得有些生疏,語氣倒是畢恭畢敬:“奴婢蕭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