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與流云徹夜難眠,商討著是否接下。
可在任命書打上門來的那一刻,他們便已“難辭其咎”。
在京中什么消息都過不了夜,很快便有人上門恭喜,甚至來給蕭泉說親的都不少。
蕭程永打定主意先接下,干個三五月告病,舉家南下,過一過清靜日子。
他拱了拱手,“不敢當,只求無過,不求有功。”
胡至陵手撐在桌上,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挨著他,呵呵笑道:“老弟過謙啦,依我老胡看啊,在這京中,除了你也沒第二個人能擔起這個差事了。”
“胡兄此若是讓旁人聽了去,蕭某只怕是難做人吶,”他可不能讓這老東西把自己架高,不愿再與他打話苗,“胡兄一日三帖的請我來,莫不是只與我訴衷腸?”
胡至陵臉上的溝壑蠕動起來,“小狗兒,給蕭老爺看看我們的好貨。”
貼墻站著的小廝應了一聲,走到屏風后端出一個小香爐放在兩人中間的桌案上,打開精致的胭脂盒,里面裝著一盤香粉,看上去與他家夫人的水粉沒什么兩樣。
小廝拈起小勺舀了一勺,掀開香爐蓋放入香粉,又取過燭臺往里滴了兩滴燭油,香粉頂上冒出一小簇火苗,瞬間又熄滅了,卻能看見香粉在徐徐燒著……
“蕭某說過這香料生意我做不了……”他話音未落,被胡至陵“噓”地一聲,故弄玄虛地指了指香爐。
小廝蓋上香爐,退回墻根處。
胡至陵把香爐上的瑞獸腦袋偏向蕭程永那頭,輕輕揮了揮手,幽蘭般的香氣縈繞在兩人身邊,很快,整個屋子里都是這股令人沉醉的香意。
他已陶醉其中,啞聲道:“蕭老弟,這香可不是什么爛大街的西域奇香,而是用曼陀羅與格桑花研磨而成,又加入了千里之外的天泉水,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蕭程永緊繃的思緒隨著愈發馥郁的香氣放松下來,身為商人的邏輯還在:“如此珍品,你找錯了人了,我做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意。”
“哎,老弟,你糊涂啊,”他哼笑兩聲,已然靠在椅背,舒坦道:“賣香也分三六九等,香脂香膏香條香粉,這香粉成本不高,只需一點點便可讓人流連忘返,咱們貴人們的生意要做,平頭百姓的生意也要做啊,百姓們也該享受享受這種好東西,什么便宜都給貴人們占去了,多不公平。”
傅明是習武之人,五感較常人更敏銳,此香由他聞來全無飄然之感,反而像是在給他的嗅覺上蒙汗藥,有頭暈嘔吐的先兆。
蕭程永出門前再三告訴過他,可以見機行事,左右一個做生意的老頭,他蕭程永得罪得起。
傅明眼看自家老爺已目光迷離,當即顧不得其他,起身上前一把掀了那桌子,香爐和茶盞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他沒有遲疑,走到門口一腳踹開了閂好的門。
走廊上清明的空氣帶著涼意灌入,蕭程永打了個激靈,身上的雞皮疙瘩泛起來,他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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