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太好了,歡迎你!”奧立佛興奮地說,好像他是牛津的校長似的,“不過,考牛津是很難的,每年,英國全國最好的高中畢業生都涌向牛津,而牛津卻從不參加全國的統一招生,自己單獨考試,必須是經過一個學期輔導的學生才有資格報考,錄取的標準是非常嚴格的!”
“我相信我自己,我一定能考上!”玉兒說。
奧立佛向她豎起大拇指:“我欽佩梁小姐的膽量,祝你成功!等到你畢業的時候,跪在名譽校長面前領取學位證書,我一定到市政廳向你祝賀!”
玉兒笑笑:“我等著你!”
餐桌上的氣氛被兩個年輕人的談話活躍起來,韓子奇心里卻七上八下,現在,未來的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玉兒卻已經先決定了她的事兒,韓子奇不得不被任性的師妹所牽制了,唉,真后悔帶了她來,這牛津大學高昂的費用,他這個流亡者將怎么支付???
“韓先生,你們兩位都是雄心勃勃的人??!”奧立佛又興奮地端起茶碗,跟韓子奇“碰杯”。
“我?我有什么雄心?”韓子奇苦笑著說,“初來乍到,人地生疏,我還不知道該怎么樣活下去呢!”
“爸爸來信不是說,您要在倫敦辦中國玉展嗎?”奧立佛問。
“玉展?”韓子奇莫名其妙看看沙蒙·亨特。
“是這樣,韓先生,”沙蒙·亨特臉上浮現出神秘的微笑,“我是有這樣一個想法,還沒有和您商量:如果我在倫敦為您舉辦一個玉展,一個國際性的‘覽玉盛會’,您覺得怎么樣?”他得意地看著韓子奇,說出這個醞釀已久的計劃。
奧立佛接著進一步鼓動:“我將調動倫敦的新聞界,讓整個倫敦、整個英國都認識中國的‘玉王’!”
剎那間,韓子奇仿佛失去了知覺,他沒有想到倉皇出逃的“王王”還會在遠離故國的土地上重新戴上桂冠!他抑制住怦怦的心跳,站起身來握住沙蒙·亨特的手:“謝謝您,我的朋友!”
現在是1937年的春天,煙寵碧樹的倫敦一派和平景象,似乎在地球的另一半的日本對中國的威脅,近在咫尺的意大利對埃塞俄比亞的占領,德、意聯合武裝干涉西班牙內戰,都和英國沒有什么關系。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災禍染上恐戰后遺癥的英國人正沉湎于和平主義的夢想,集中力量應付新的經濟危機,把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置之腦后了。
客人就在亨特的府上下榻,在這座哥特式尖頂的紅磚瓦小樓里,主人為韓子奇和玉兒分別安排了房間。由于沙蒙·亨特對中國的偏愛和亨特太太的鄉情,房間里都布置得帶有東方色彩,除了床鋪是西式的,其余桌椅家具幾乎都是中國貨,墻上掛著卷軸字畫,架上擺著瓷、玉古玩,連窗簾都是中國的絲綢,令人頗有一點兒“賓至如歸”之感,只有那爬著長春藤的百葉窗、磨花玻璃壁燈和蒙著藍絲絨面的沙發、鋪著厚墊的彈簧床在提醒他們:這兒不是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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