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災難仿佛都被人們忘卻了,“博雅”宅中又洋溢著歡樂。韓太太笑吟吟地向楚雁潮獻茶,韓子奇懷著感激與尊重和他對應敘談,陳淑彥歡愉地幫著新月安置西廂房里的一切,連擰種天星臉上也出現了難得的笑意。
老姑媽則忙著下廚房。
“姑媽,今天留楚老師吃飯噢!”新月從西廂房探出頭,興奮地喊道,全家人都聽見了。
這頓飯,因為是臨時張羅,自然不可能豐盛。但是新月卻覺得勝過了珍饈美味,這是因為有一個楚雁潮在,他已經是這個家庭的一個成員了!
吃過了飯,楚雁潮沒有立即告辭,又到西廂房坐了一會兒,他要把新月以后的生活一一安排妥帖,才能放心地走。
“今天和我的父母一起吃飯,您是不是有點兒緊張?”新月小聲問他。
“哦,我緊張了嗎?”楚雁潮反問,事實上,他是有些緊張,因為從今以后,他的身份就不完全是來做“家訪”的教師了,韓子奇和韓太太也就不僅是他的學生家長,而且是他未來的“岳父”、“岳母”了。
“我看見您好幾次擦汗呢,天又不熱,”新月笑著說,“哎,您打算什么時候向他們公開我們的秘密呢?要搶走人家的女兒,總得事先打個招呼啊!”
“搶走?”楚雁潮深情地望著她,“我愿你的月光,照著我,也照著生你養你的父母,他們和我一樣愛你,我不能把你從他們手中搶走,以后……我們也將和他們永遠生活在一起,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
“啊……”新月被這真誠的心跡陶醉了,她當然不可能告訴楚雁潮,這個家庭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和諧,父母之間、母女之間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隔膜;她但愿,這個家庭有了楚雁潮,就從此改觀了,不再有心理阻隔、語齟齲、情感折磨,像楚雁潮希望的那樣,“連誤會都不再有”!
“不過……”楚雁潮說,“我覺得現在還沒必要向兩位老人公開,我的形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他們心中還是應該像個教師而不是像個‘女婿’,至少在目前應該這樣,你說呢?”
“那好吧,”新月甜甜地笑了,“就等以后……等到我畢業,就可以公開了!”
一個強烈的刺激使楚雁潮的心猛然悸動!新月還有“畢業”的時候嗎?
新月卻在扳著指頭,計算著未來的日子:“還有五年呢!我今年夏天就十九歲了,畢業的時候,二十四歲;可是,您也要等五年呢,那時候,您‘三十而立’都過了,這是不是等得太久了?”
“不,”楚雁潮喃喃地說,眼睛中閃爍著強烈的信念,“我決心等下去,不要怕五年太久,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我交給你的,是整個生命!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啊,新月什么話也不必說了,她所深深愛著的這個人,心是用水晶、用鉆石砌成的,像水晶那樣透明,像鉆石那樣堅實;這顆心已經獻給了她,她比天下最大的富豪還要富裕!她輕輕地打開留聲機,讓那醉人的樂曲來表達她此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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