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吟誦結束,白大師與瓊林弟子現場表演古楚國端午風俗:點雄黃酒。
太師椅重新搬上來,白大師當中坐下。梁若谷與另外一名少年分立左右,一個端盤,一個捧筆。盤子上放了一只白瓷碟,崔董事長親自捧著調制好的雄黃酒上臺,鄭重其事注入碟中。禮儀小姐在旁邊解說:“御府瓊林集團為本次端午文化節特制18度黃金瓊林液,依照千年古方調配,加入精研雄黃成分,‘能殺百穢、辟百邪、制蠱毒,入山林而虎狼伏,入川水而百毒避’……”
洪鑫咋舌:“不是吧?這么神!”
衛德禮問:“真的嗎?”
方思慎笑笑:“防防蚊蟲叮咬應該沒問題。北方干燥,不像南方,常有瘴毒濕氣、蟲豸邪穢,就是個儀式而已?!?
洪大少點頭:原來就是忽悠。
圍觀群眾中有人喊:“多少錢一瓶?”
“對不起,”那禮儀小姐笑得甜美可愛,“這是本公司特別制作的佳節紀念限量品,僅作為禮品饋贈本次文化節特邀嘉賓,不對外銷售。”
“擦!吊胃口呢!”群眾不滿意了。
“但是,現場觀眾可以參與我們的文化體驗活動。凡是10歲以下的兒童,都可以到右邊工作人員處報名,前十名將有機會上臺,白大師親自為孩子們點上避毒驅邪的雄黃酒,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群眾嘩啦騷動起來,許多家長拖著孩子往報名處擠去,現場氣氛漸漸熱烈。
孩子們排成一列,挨個上前。白貽燕手持羊毫,仿佛蘸墨般吸滿金紅色的酒液,在額頭上寫一個草書“王”字——這是借猛虎額紋以鎮妖邪。然后分別于鼻尖、耳側、手心點一點,穿儒服的小孩子似模似樣彎腰作揖:“謝謝先生!”白大師左手輕拍頭頂,盡顯慈愛。
后面上臺的群眾小演員也懂得有樣學樣,點完雄黃酒,彎腰作揖道謝,等老人家拍完腦袋,再高高興興下來。個別孩子額上王字“墨跡”偏濃,酒液順著眉心往下淌,自然抬手去擦,被家長摁住:“別擦別擦,沒聽人家說這老頭字多值錢啊,留著!”
老先生沒精力應酬,點完雄黃酒,向主辦方打個招呼,直接上了小車。范有常沖梁若谷招招手,兩人上車作陪。其他瓊林弟子也都上了一輛大車,集體返回書院。
洪鑫見方思慎目送小車離去,撇嘴:“早跟你說過別濫充好人,你以為梁子這丫靠什么抱人大腿?說是人家大學者賞識他有才華——他有幾桶水的‘才華’,少爺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可知道你個大博士,費勁巴力白給人裝點門面了?!?
他跟梁若谷在一起混,看見的都是彼此最真實也最陰暗的一面,好比互相熟知原形的妖怪,再怎么變幻裝扮,誰也糊弄不住誰。
方思慎聽他冷嘲熱諷,不置可否,表情有些遙遠。洪大少記起身邊這位好歹也是著名學府國學博士,試著問:“哎,你是不是認識那倆大名人?”
方思慎點頭:“這樣的大名人,凡是對國學有興趣的,都認識?!?
洪大少想想也是,不再追問,心思卻飄到文化署劉副司長和御府集團崔董事長身上。他自幼見慣各類應酬場面,此刻非常敏銳地從這場新鮮的國學文化秀中嗅出了某種熟悉味道,幾乎本能地雷達全開,自動搜集有利信息。
下一個節目,浴蘭湯民俗表演。
方思慎心說這要怎么演呢?難道現場洗個澡?
就見河面上忽然飄過來幾艘仿古畫舫,應是附近水上公園借的游船。船尾兩名舟子,船頭一個浴桶,以及一名輕紗裹身的美女。喇叭里放起古樂,美女們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由于空間有限,又是在船上,多少有些搖晃,那舞蹈其實不過幾個簡單動作,扭扭腰抬抬腿之類。關鍵在于,美女們一邊扭腰抬腿,一邊慢慢往下脫那本來就十分單薄的紗衣。
剛脫了一件,美女全體轉過身去,解開發髻披散下來,直垂到腰間。河對岸是山崖,觀眾都集中在這邊。眼看無限美景全讓石頭瞧去了,人群紛紛往岸邊擠壓,貴賓席上幾位目不轉睛的嘉賓,屁股也不由得離了座位,扯著脖子往船上張望。
美女們又脫下一件,忽然抬腿跨進浴桶,單留出肩膀以上在外頭。
這下人群往前擠得更厲害,早有工作人員見勢不對,把觀眾往安全警戒線后轟趕。眼看群眾情緒越來越激昂,也不知哪位負責人及時采取英明措施,命令眾美女集體縮進浴桶,不再露頭,舟子們全力運槳,一會兒工夫,畫舫全劃走了。
幾個痞痞的小青年一邊沿岸追逐畫舫,一邊揮著胳膊高聲叫嚷:“強烈要求參與文化體驗活動!強烈要求參與文化體驗活動!”惹得許多人哈哈大樂。
那邊崔董事長與寧安鎮地方官不停向劉副司長檢討:“第一次搞這種大型群眾活動,經驗不足,下次一定改進,一定改進!”
方思慎三人踮著腳跟隨廣大群眾圍觀美女洗澡。他們說是進了貴賓區,明顯級別不夠,沒有座位,也沒排到靠前的位置。聽見群眾強烈要求參與文化體驗活動的呼聲,一邊笑,一邊互相打趣。
“哎,我們夏國美女比你們洋妞怎么樣?”洪大少問衛德禮。
洋鬼子沉吟片刻:“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啥意思?”
方思慎解釋:“各有千秋的意思?!绷晳T了洪大少的不學無術,已經想不起來在這方面笑話他。
衛德禮卻意有所指地補充道:“其實,不管東方還是西方,我認為現在的女性都太重視外表了?!?
洪鑫“切”一聲:“別跟我說你寧肯娶一只心有靈犀的恐龍,也不要同床異夢的天鵝。”
成語使用貼切,方思慎看他一眼,心里猜著只怕又是哪部肥皂劇的臺詞。
“什么意思?”這下輪到衛德禮不懂了。
翻譯再次上場。
衛德禮聽明白,連連搖頭:“no,no,no,洪,你誤會了,不僅僅是長相。goodnessbetterthananythingelse?!?
不等洪大少發問,方思慎主動同聲傳譯:“美德勝過一切。”
衛德禮卻還沒說完:“includingsex?!?
方思慎在“性別”與“性行為”兩個意思之間稍微猶豫,不料最后那詞洪鑫熟得很,根本用不著等他翻譯,當即跟洋鬼子掐起來:“哈,你的意思是只要人品好,一輩子不上床都沒關系?”眼神不懷好意地往下瞄瞄,“哥們,你該不會是那啥——sex無能吧?”
衛德禮用看小孩的不屑目光回應他:“你太年輕,不懂得心靈的愉悅確實可以超越肉體的快樂。再說我的意思也包括性別……”
洪鑫怪叫一聲:“你還要搞男人?哥們你也太潮了吧?不過你是老外,怪不得……”
衛德禮沒空批駁他何以老外同性戀就怪不得的謬論,看看環境,實在不適合向某人認真剖白自己的性取向,便接著跟不清不楚的洪大少掐架:“我的意思是,選擇伴侶的標準,品德最重要,別的都沒那么重要……”
洪鑫腦子快,反駁道:“品德?我看狗的品德最好了,又忠心又聽話,怎么不見有人跟狗結婚?”
“有啊,你不看新聞嗎?去年澳洲有一個男人就和他養的狗結婚了?!?
“啥?有沒有搞錯?那,那——他們怎么sex?”
“嗯,說實話,我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