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慎聽著這倆把性別性行為輪番掐了一遍,合起來疊一塊兒又掐了一遍,最后竟然掐到狗身上,恨不得從來不認識這兩個野人加流氓。拉住衛德禮的胳膊,正色道:“daniel,洪鑫還沒滿十八歲。”
“啊,對不起,我忘記了,對不起。”
洪大少叫囂:“老子虛歲早就十八了!”
幸虧廣大群眾還沉浸在美女洗澡的余韻中,加上不知什么時候擺開的許多攤販,售賣粽子、長命絲、藥香囊、菖蒲艾葉等各種端午節日紀念品,無比吵鬧,基本沒人注意他們。三人正要去逛臨時集市,工作人員過來請貴賓區觀眾上車,原來持有贈票者還享有一項特權:參觀瓊林書院。
書院距離活動現場并不遠,不到十分鐘車程,卻沿著晚月河轉個彎,又過了一座小橋,繞到孟靈山另一端。眼前古木參天,濃蔭蔽日,枝葉掩映間一抹紅墻,數楞碧瓦,仿佛把所有塵世喧囂都隔斷在這片天地之外。
停車場修在開闊的河灘上,距書院大門尚有一里左右步行路程,方思慎等人到達時,場上已經停了不少高級轎車,那些更重要的嘉賓早已先一步到了。走過一段碎石小路,順著石板臺階往上,朱漆大門上一塊黑底金字牌匾:“瓊林書院”,不出所料正是白貽燕白大師手筆。兩名儒裝少年肅立在門前迎客,初次光臨者頓時感覺自己成了誤闖仙山的凡夫俗子,議論說話聲立刻低了下去。
方思慎走在后頭,他眼力好,望見外側墻面上嵌著塊刻字石碑,便過去細看。
“孟靈山神廟志:此廟齡已不可考,惟殿前古樹年逾六百,今逢盛世,得以重修,拓為瓊林書院,取玉潔美質之意也,供仁人志士論道進學,休閑雅聚……”半通不通的文石碑底下,另有一塊刻了字的石磚:“三級非移動性保護文物,寧安鎮人民政務府,共和五十年八月。”
洪鑫一直跟在他身邊,問:“什么叫‘非移動性保護文物’?”
“就是搬不動的文物,建筑之類都是。像禁宮、啟天門、承天門,屬于京師一級非移動性保護文物。”
“這什么‘瓊林書院’,居然是個保護文物?”
方思慎搖搖頭:“你看落款時間,不是瓊林書院,是這座山神廟。”
洪鑫聽他這么說,望望門口的人群,似乎明白了什么。
衛德禮從門里沖兩人招手:“快來看快來看!這里太漂亮了!”
進得大門,院子里仿照江南園林式樣,設了小橋流水、修竹假山。因受限于面積,那橋僅容一人通過,山也不過一人半高,卻無不精巧別致。殿前一棵古楓,樹干合抱,樹心中空,似乎曾遭雷擊,僅留下半邊枝葉,仍足以遮蓋大半建筑。園中這兒一個篆文石鼓,那兒一只青花瓷缸,七八枝紅蓮,三五尾錦鯉,步步生景,處處匠心。四面回廊墻上點綴著字畫雕刻,每一樣都妙麗古雅,品貌不凡。
衛德禮不斷嘖嘖贊嘆,眼睛簡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洪鑫沒什么品味,見識卻有,四下里掃視一圈,得出結論:“值錢玩意兒好像不少。”指著走廊拐角處立著的漁樵耕讀鏤花屏風,“這東西我家有一個,大概十來萬。”
方思慎過去瞅瞅,道:“光看外表不行的,要看年份。若是明清古物,肯定不止這個價錢。”
衛德禮也過來瞪大眼睛瞅:“方,你說這個是古代文物?”
方思慎道:“是不是古物,我可看不出來,不過做工確實好,材質也不錯。”
洪鑫問:“那要是文物,值多少錢?”
“不太清楚,聽說幾十萬到上千萬都有,也要看行情。”
這時多數參觀者都被吸引到屋子里去了,原來回廊左右兩邊廂房被隔成一間間小教室,正面大殿則改成了小禮堂,瓊林弟子正在展示學業成果,或撫琴,或對弈,或書畫,或誦讀,所有觀眾都自動降低聲調,但聞書聲朗朗,琴音裊裊,恍若時光倒流,置身岳麓山下,白鹿洞中。
三人把回廊上的東西看了一遍,衛德禮進屋去了。方思慎在門口站站,深覺形式大于內容,還退出來,向院中掃視。洪鑫對小孩子的把戲也沒興趣,于是跟著他問東問西。這院子里沒見過的花樣確實不少,有些方思慎能叫上名來,有些連他也莫名其妙。
那么多帶有傳統文化符號性質的物品堆疊在有限的空間里,若說是個書院,未免過于浮華花哨,若說像個博物館,又顯得太過凌亂隨意。往細節看,處處充斥著文化韻味,整體觀照,卻仿佛一幅忘了留白的山水畫,總有種騰挪不開的逼仄之感。
方思慎站得片刻,腦中忽然冒出一個詞:文化暴發戶。
圍著古樹溜達一圈,信步走進通往中院的月洞門。青磚小徑呈s形伸展,沿途兩列修竹,取曲徑通幽之意。走到當中才發現,雖然是與前院相同的四方格局,但由于花木竹石隔出了更多層次,廊上房間都因此變得隱晦私密。室內隱約有說話聲傳來,仿佛竊竊私語。洪鑫自動閉嘴,扒開竹子偷看。方思慎腳步不由得頓了頓,四面瞧瞧,并沒有閑人止步的標記,也就繼續往里走去。
幾個人端著蓋碗茶盅出了房間,站在廊下,為首那位正是文化署劉副司長。一名儒裝少年正在為客人講解,恰是梁若谷:“……除了常規陳設,寄存在書院的各類古董文物、藝術珍品,不少是白老的私人收藏,也有許多御府集團贊助基金購置的藏品,包括崔董事長的若干私人收藏。”
看見方思慎,梁若谷招呼道:“方老師,歡迎光臨。累了的話請進室內喝杯茶。”
方思慎道過謝,站開兩步,抬頭觀察廊頂柁畫。他不習慣跟政府官僚離得太近,預備找機會悄悄溜走。心里分神想事,沒注意原本亦步亦趨充當跟班的洪鑫突然從身后越過,一副十分好學的乖巧模樣,削尖腦袋慢慢湊到司長身邊。
劉副司長低頭端詳臺階旁一只形制奇特的石龜,頭上長角,殼上帶花,背部中間還有一條長方形凹槽。洪大少偷眼打量,斷定司長大人礙于面子不好意思發問,沖梁若谷揮揮手,指指那龜:“這東西好奇怪,干什么用的?”
“啊,這個叫p粒啻牡諏櫻酉裎詮甑涫擋皇槍輳不陡褐兀話閿美賜栽厥u庖恢徽業降氖焙潁丫倭耍員涑上衷謖庋印zp潦羌槌な俚南笳鰨菟得耐房梢源錘f!
有人便下臺階去摸。劉副司長看一眼洪鑫身上校服:“小伙子,在國一高上學呢?”
“沒錯,”指一下梁若谷,“我跟他是同學,都選修國學課,今天特地長見識來的。”見其他人紛紛去摸那吉祥長壽的p粒諾蛻ひ簦傲跏迨澹蝗鮮段伊耍俊
劉萬重有些詫異地望著他。
“我是河津洪家老四,三月‘翠微樓’跟我爸吃飯見過您。”
劉萬重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笑了:“長江后浪推前浪啊。行,比你那土包子爸爸有出息。”
不再說什么,繼續欣賞藝術文物。
范有常從后院出來,方思慎不巧恰站在他必經之道上。退一步給人讓路,被對方探詢的眼神一掃,也拿不準有沒有認出自己,硬著頭皮開口:“子恒叔,好久不見。”
子恒是范有常的字。范有常與白貽燕份屬師生,實同父子。方篤之以子侄禮待白貽燕,方思慎自該以子侄禮待范有常。交往雖然淡得像白開水,論關系卻理當十分親近。
“你是……”范有常疑惑。
“我是方思慎。”
“啊,你是方家那孩子。”范有常滿臉堆笑,似乎喜出望外,“你爸派了你來,居然也不跟我打聲招呼,你看,失禮了不是?”不由分說拉起方思慎的手,“你爸爸可是大忙人,我特地打電話請他,都不肯賞臉來開幕式講幾句話。不過你來了就好,給足叔叔面子了。來,叔叔給你介紹介紹。”
徑直把他拖到劉萬重面前:“劉司長,這是人文學院方院長的公子,真正年輕有為后起之秀!”
幾位長輩看在方院長的面子上不吝贊譽,方思慎趕緊謙虛還禮。他不會說多余的應酬話,索性一臉謙和笑容點頭搖頭應付過去。好在范有常很快便放過他,對梁若谷%道:“你去陪先生,我在這兒就行了。”
“好的老師。”梁若谷應了,向眾人團團一鞠躬,才轉身往后院走去。
范有常身為書院掌門人,陪著劉副司長指點江山:“……我們計劃在短期培訓外嘗試長期培養項目,比照古君子標準,開設禮、樂、射、御、書、數‘六藝’課程,培養高貴純粹的古典美德……”他說話慢聲細語,略微帶點陰柔之氣,因為風度極好,讓人不但不覺得別扭,反而更顯溫和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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