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
飽蘸墨水的狼毫筆被擱置在一旁的筆格上。
“常鐘云傳了信過來。”
雙指捻起面前的宣紙,將那未干的墨跡輕輕吹開,“信上怎么說?”
“他說愿意歸順三皇子,此次北狄國進犯,他將首功讓給令狐胤。”跪在地上的人如實回稟。
站在桌案前的人輕輕嗤笑一聲。
那人聽見這一聲笑,拿捏不準主子的心理,只將身子伏的更低一些。
“你回他,我既已有了令狐胤這樣的將才,便不稀罕招納他這么個無用的廢物。”明明是說著這樣刻薄的話,聲音也平穩好似只是在陳述。
“這……”跪著的人猶疑,“三皇子,令狐胤畢竟是北狄國的人,若是往后……”
他沒有再說下去。
“他不會反的。”他篤定道,只是說完這一句,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兒,將面前的一盒朱砂揭開,并兩指一按,沾了紅印落在那干了墨跡的宣紙上,好好一幅山水,因為這兩指殷紅而失了形色,他卻反而更是喜歡,唇邊笑意遮掩不住。
下面的人聽他如此說,也不敢再有異議,低著頭退了出去。
等一個退出去之后,又有一人進來,那人面覆黑紗,一副江湖人的打扮。
“三皇子。”
“說。”
“戶部尚書遞了奏折,彈劾令狐沛擁兵自重,有謀反之心。”令狐沛,自然就是令狐胤的父親。
他已然預料到他二哥會在令狐胤離朝之后有這樣的動作,“皇上怎么說。”
“皇上準了,傳了令讓令狐沛不日回朝。”
聽到這聲稟告,他神色雖然沒有什么變化,但眼中已經透出幾分譏嘲來。只憑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讓一個在外鎮壓叛亂的將軍班師回朝。
“三皇子——”
“他們這是生怕令狐胤不反是吧。”如今令狐胤遠在邊陲,等到這消息傳到他耳中,只怕令狐沛已經……
皇上最忌憚的,就是武將造反這樣的事,他二哥既然敢讓黨羽彈劾,自然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只等那令狐沛回來自投羅網。除了令狐沛,那令狐胤便是真的要造反了。
半晌之后,他開口,聲音冷的好似冰一般,“等真的逼反了令狐胤,我怕他哭都來不及。”
……
令狐胤半夜忽然驚醒,再閉上眼,卻已經睡不著了。
桌邊的燭臺上已經累了一層厚厚的燭淚,豆大的燭火跳躍兩下,將他披衣起身的影子在墻上拉長。
這段時間他總是睡不好,一閉眼面前盡是晃動的黑影和血光。他忽然想起和周瑯同榻而眠的兩回,那已經是難得的安眠了。
“將軍。”守夜的長青聽到了屋子里有動靜。
令狐胤一手撐額,滿眼的頹喪,“叫周公子過來。”
長青抬頭看天,月亮已經升到了高空,現在去叫周公子過來?但是將軍又是這么吩咐的。
聽到長青的腳步聲遠了,令狐胤才從床上下來去倒了一杯茶,茶水冰涼,冷的如同他的手指。
兩炷香之后,長青抱著周瑯過來了——周瑯飲了酒,睡的就比平常昏沉一些,長青敲了幾回門,都沒得到回應,闖進去就看到醉倒在床上的周瑯和神色古怪的千河,千河站在燭臺旁,長青就只當他是進來伺候周瑯的,他抱著周瑯要走的時候,千河還攔了他一下,還是長青報了令狐胤的名字,他才不敢再攔。
令狐胤坐在桌子旁,看到長青抱著周瑯進來,還怔了一下,隨即他聞到了周瑯身上的酒氣。
長青將周瑯放到床上,令狐胤揮了揮手,他就出去了。
令狐胤原本是想叫周瑯過來陪他說說話,卻不知道他醉成這個模樣。
躺在床上的周瑯忽然翻了下身,令狐胤連忙上前一步接住他,他才沒有滾到地上來。但等令狐胤將他好好放到床上,周瑯又翻了個身。
好像很不舒服的模樣。
令狐胤索性就坐到了床上,用自己的身體攔著,不讓周瑯再往外面滾。
周瑯屁股上有傷,躺著就難受的很,令狐胤扶了他幾次,也覺出了古怪,他又想到昨日周瑯走路的姿態。
“唔——”周瑯皺著眉低吟了一聲。
令狐胤看他翻身趴到了床里面,就伸手去摸了摸周瑯的腰線——傷處并不在那里。手指往下滑了滑,趴著的周瑯低低叫了一聲。
令狐胤猶豫了一下,才去掀周瑯的衣擺。
周瑯的臀腫的老高,還有許多道紅紅的印子,因為喝了酒,體溫高于平常的緣故,那些腫起的痕跡甚至還有些燙手。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抽打的痕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