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令狐沛見來人是令狐宇,想要起身行禮,但他雙腿上又各自掛了一條鐵鏈,鎖在墻上,他只能坐在那里,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南鳳宇自然也看見了。
“請恕老臣無禮,見到二皇子不能行禮。”令狐沛聲音也嘶啞的很,嗓子好像是被什么剮蹭過一樣。
“令狐老將軍不用多禮。”南鳳宇聽說是他年輕時候打仗,被敵軍割了脖子,雖然最后活了下來,嗓子卻毀了。
令狐沛自入獄以來,就異常的冷靜,無論是刑法還是責(zé)問,他一概都承受了下來,“不知二皇子蒞臨,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令狐老將軍含冤入獄一事而來。”南鳳宇道。
令狐沛眼珠動了動,他嘴巴里咀嚼著‘含冤’兩個字,勉力笑了一聲,“勞二皇子費(fèi)心了。”
“令狐老將軍戎馬一生,為我天擎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受此薄待,我也甚是心痛。”南鳳宇說著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卻并不往里面走一步。
令狐沛入獄已有一段時日,該他想清楚了。
自他發(fā)妻因他而死的時候,他就預(yù)料到了今時今日的下場。生來為帝王盡忠,死也如芻狗一般。
“我有意替令狐老將軍洗刷冤屈,只是……”南鳳宇壓低了聲音,試探道,“扯上那令狐胤,這冤屈著實(shí)洗不干凈。”
令狐沛,“二皇子這是何意?”
“令狐胤乃北狄賊人,令狐老將軍不會不知吧。”南鳳宇走近幾步,聲音壓的更低。
“臣,確實(shí)不知。令狐胤是老臣獨(dú)子……”令狐沛話還未說完,南鳳宇就打斷了他的話,“老將軍獨(dú)子,不早就被前丞相害死了嗎?”
提到從前的事,令狐沛的神情終于裂出一線痛苦來。
當(dāng)初他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參軍,育有一雙兒女,卻沒有保全下來。連結(jié)發(fā)的妻子也沒有保全下來。
“那令狐胤是北狄國的賊子,已有人呈了奏折給皇上。”這事自然是南鳳宇瞎說的。他還指著令狐胤這一仗將北狄平定呢,或者說不光是他,滿朝文官都等著令狐胤趕走覬覦的惡狼,而后撲上來瓜分他的戰(zhàn)果。
這件事算得上是個秘密,卻不想有朝一日會從旁人口中說出來,甚至還可能大白于天下。
“令狐老將軍養(yǎng)育令狐胤多年,縱然他是北狄的賊子,怕也是不忍去討伐他吧。”南鳳宇一邊說一邊觀察令狐沛的反應(yīng)。
令狐沛抬起頭,“老臣……”
南鳳宇踩在鐵鏈上,“令狐一家滿門忠烈,我父王年輕時總在我耳邊夸贊令狐老將軍神勇,天下無雙。”
這時候就算令狐沛是個傻子,也能聽出南鳳宇話中的意思來。
只是他眼中的光終于徹底冷了下去,“請二皇子放心,若令狐胤真的起兵謀反,老臣一定親手殺掉他——以謝君恩。”
“還請令狐老將軍記得今天說的話,不然只怕連令狐柔也要受到牽扯。”南鳳宇敲打完最后一句,果不其然看到令狐沛緊握的雙拳,笑著往后退了一步,“還請令狐老將軍在獄中也要保重身體,往后天擎的江山,還要仰仗您呢。”
說完,南鳳宇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等到南鳳宇走了之后,天牢外面的暗巷里,走出兩個男子來。
一個男子一身白衣,容貌俊俏風(fēng)流。另外一個穿一身暗金色的衣裳,一雙笑唇不知是在笑,還是天生就有這樣柔和的弧度。
“小侯爺果然神機(jī)妙算,知道那南鳳宇會來天牢見令狐沛。”那暗金衣裳的男子,正是那南鳳宇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南鳳辭。
白衣的自然是謝縈懷,只是他通身的氣質(zhì)都變了,與那南鳳辭站在一起,也不逞多讓。
“南鳳宇嫉賢妒能,動不了令狐胤,自然只能拿令狐沛來做文章。”謝縈懷腰間的寶劍愈發(fā)華美,好似女子用來把玩的飾品。
南鳳辭從前在宮里見過謝縈懷幾回,小小年紀(jì)就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才氣,只是因?yàn)樘^鋒利,被人輕易就折斷了。后來淡出宮中,幾年未見,這次再回來,就好似他腰間的金刀一樣,鋒芒皆藏在華麗的刀鞘下。
“只是我看他在暗地里謀劃著什么,竟到現(xiàn)在還留著令狐沛的性命。”南鳳辭道。
謝縈懷也笑,“這不正是三皇子想要的嗎?”
南鳳辭唇上銜著笑,望著謝縈懷的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令狐胤讓你保全令狐沛,現(xiàn)在不正好。”謝縈懷道。
“令狐沛死了,也無什么大事,令狐沛活著,只怕是要害我失去令狐胤這樣的將臣。”南鳳辭對自己兄長了解的很通透,他既然留下令狐沛,那就說明他另有圖謀。能叫他圖謀的,也就只有令狐胤和他了。
“三皇子大可以提前告知令狐胤,叫他早做防備。”謝縈懷道。
“只怕我說了,明日小侯爺就改投到二皇子那邊去了。”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但他說的卻是事實(shí),雖然謝縈懷沒有同他提過一次令狐胤,南鳳辭卻感覺的出來,謝縈懷打心底里對令狐胤的厭惡,“況且,那令狐胤確實(shí)是個變數(shù),叫那南鳳宇去試試也好。”令狐胤雖然是將才,但拘著他的東西太多,南鳳辭與他相交不深的時候就知道令狐胤心上已經(jīng)上了層層的枷鎖。有那些枷鎖,令狐胤就是令狐胤,脫了那層枷鎖,南鳳辭就吃不準(zhǔn)了。
“我還以為,三皇子與令狐胤是多么好的關(guān)系。”謝縈懷這一句聽不出是褒是貶。
南鳳辭卻沒有回答這一句,反而話鋒一轉(zhuǎn),“我現(xiàn)在對小侯爺興趣更大一些——小侯爺當(dāng)年忽然離宮,我還扼腕好久,如今謝小侯爺忽然回來,風(fēng)采還更甚從前。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故事?
他的故事大約就是因?yàn)榛噬系囊痪鋺颍齺淼臒o盡災(zāi)禍。
同一時刻,他心中掠過無數(shù)從前的往事,臉上卻還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我沒有故事,三皇子若是想聽,我倒可以編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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