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凄冷,車廂內倒是頗為暖和。
“夫人為何不飲酒?”魏長樂拿起酒袋子,便要給瓊娘斟酒。
“不用不用。”瓊娘急忙道:“我出門在外,從不飲酒。”
魏長樂淡淡一笑,收回酒袋子,道:“怕飲酒誤事?”
“也不是,就是.....就是習慣。”
魏長樂“嗯”了一聲,也不多,自斟自飲。
瓊娘見他已經有幾份醉意,沒有停下的意思,而且情緒看上去很不好,想說兩句,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眼見魏長樂一袋酒飲盡,又取了一只酒袋子,瓊娘終于忍不住問道:“魏.....魏大人,你是否心情不好?多飲傷身,你.....你還是要節制。”
魏長樂頓了一下,低頭不語。
“怎么了?”
“再有兩天,你可以見到家人。”魏長樂輕聲道:“但劉生再也回不去京城。”
瓊娘想不到魏長樂卻是因此傷心。
如果是從前,她還真不會在意幾個草芥般的布衣百姓生死。
雖說因為劉生護送自己而遇害,她心中也是同情,但魏長樂出身武門,殺伐果斷,卻還在為一名低賤的草民悲傷,倒著實讓瓊娘有些意外。
“如果當時我謹慎一下,提防那幫畜生隨時會出現,也許劉生就不會是那般下場。”魏長樂自責道:“終歸是我的過失。”
瓊娘見他真情流露,心中卻也是柔軟起來,柔聲道:“魏大人,這并不怪你,是那幫畜生兇狠歹毒,你.....你不要責怪自己。”
魏長樂只是苦笑,拿起酒袋子,又灌了一口。
“魏大人,你保重身體,若是.....若是傷了身子,回頭貞妹會責怪我的。”瓊娘咬了一下嘴唇,低聲道。
魏長樂一怔,反問道:“為何柳姐姐會怪你?”
“你.....你不是和她.....和她很近嗎?”瓊娘見魏長樂看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和他目光接觸,只是低頭道:“你是因她才親自護送我,真要傷了身子,她....她當然會責怪我。”
魏長樂笑道:“夫人誤會了。這次我親自護送,還真不是因為柳姐姐。”
“那.....那是因為什么?”瓊娘抬頭,看了魏長樂一眼。
魏長樂嘴唇未動,卻沒有說話。
經過駱獨眼之事,他知曉山南這邊的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復雜得多。
本來他是想利用瓊娘的關系,搭上姚氏這條線,借助姚氏在山南的人脈力量調查一些線索,但如今卻是心存謹慎。
山南有一張巨大的網,盤根錯節。
外人想在山南挖出線索,絕非易事。
最讓他擔心的是,山南姚氏會不會也是這張網的一部分?
如果自己想借助姚氏力量調查線索,那無疑是與虎謀皮。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瓊娘。
即使姚氏并非與那幫人同流合污,但要利用姚氏的力量,就必須先得到瓊娘的認可,需要瓊娘幫助。
但最要緊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雖說現在與瓊娘共患難,瓊娘對自己也沒有敵意,但柳永元的事情畢竟是真實發生過。
也許瓊娘現在是需要自己護送,才會顯出和善態度。
誰知道抵達襄陽之后,她會不會立刻翻臉?
女人心,海底針,最難猜透。
所以有些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該不該向瓊娘透露。
瓊娘見他低頭不語,也不好多問。
“夫人,山南賈氏,你自然知道的。”魏長樂終于抬頭,問道:“賈氏在山南的勢力很大嗎?”
瓊娘有些詫異,顯然不知道魏長樂為何會突然提及賈氏。
但她還是點頭道:“賈氏是純正的山南人,上朔七八代就已經扎根山南,根深蒂固。據我所知,賈氏族長賈正清如今便是山南道判官,掌理山南道的刑名。他還有個弟弟在神都為官,好像是兵部主事。”
“兵部主事?”魏長樂心下一凜。
“反正賈氏在神都和山南都有不少人做官。”瓊娘微低頭,輕聲道:“當年我還沒出閣,賈正源.....唔,就是那位兵部主事,他就讓人向父親提親.....!”
魏長樂詫異道:“他想娶你?”
“不過父親沒答應。”瓊娘道:“賈正清當時還不是兵部主事,但父親也不是因為這個,而是賈正源為人放浪,溜雞斗狗,是個酒色之徒。我們姚氏書香門第,父親最是厭惡那些紈绔子弟,所以拒絕了這門親事。”
魏長樂笑道:“令尊難道不害怕得罪賈氏?”
“賈氏雖強,但姚氏也不弱。”瓊娘傲然道:“姚氏在山南清名極好,家父曾在國子監擔任官學博士,門人不少,很多官員都曾拜在家父門下。賈氏在山南雖然肆無忌憚,但也不敢輕易招惹姚氏。而且家父與淵明公乃是至交,賈氏再狂妄,見了淵明公也不敢抬頭。”
魏長樂心想姚云山雖然門人眾多,但這次柳家出事,也不見有一人出來幫助瓊娘,自然都是害怕遭受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