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暑熱未散。
范秉踩著青苔斑駁的臺階,走到西山別院的后角門,腰間那個鼓囊囊的錦袋,硌得他肋骨生疼——里頭裝著他最后的五十兩銀子。
那是他典當(dāng)文嘉陪嫁的金步搖換來的。
是他最后的身家,也是他最后的底氣……
咚!
咚咚!
范秉抬手叩門。
寂靜夜里,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范駙馬。”
一個老仆佝僂的身影從角門陰影里浮出,拎高手上的燈籠,照著范秉滿是急切與貪婪的臉,語氣不屑。
上京城里,誰人不知,范秉這個駙馬徒有虛名,實(shí)則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平日里就靠著公主的名頭在外招搖撞騙。
“駙馬爺,這個時辰到訪,怕是不合規(guī)矩。”
范秉身旁,站著那個“賭友”介紹給他的熟人,在別苑里上當(dāng)差的順子。
他一臉諂媚地笑。
“趙叔,范爺是得了公主的吩咐,專程過來等公主的,有差事要辦呢……”
范秉一聽這話,心里雖覺得有些不妥。
但他此刻孤注一擲,只要能進(jìn)到西山別院,也顧不得那許多。
“是是是,公主喚我前來的。”
順子笑著,朝他遞了一個眼神。
范秉拇指搓著剛得的銀錠,喉結(jié)滾動兩下,咬牙遞上。
“這是一點(diǎn)小意思,老趙,拿去喝茶……”
老趙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駙馬爺,不是小的不識趣,故意為難您,實(shí)在是公主有嚴(yán)令……”
裝什么裝?
范秉哼哼作笑,不耐煩地拍了拍隨身帶來的大包袱。
“爺給公主送東西來的,放心,等事兒辦成,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
老趙掂了掂錢袋分量,渾濁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終是點(diǎn)了頭。
“那咱可說好,公主待客都在凝暉堂,貴客坐定,自會有人引領(lǐng)、招待。”
說罷,又朝順子使了個眼色。
“你帶駙馬爺進(jìn)去,旁的地方,可不好亂走,不然公主怪罪下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老趙,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有我在,誤不了事兒。”
老趙睨他一眼,掂量著錢。
“去吧去吧,別亂走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
范秉轉(zhuǎn)過頭,便低低啐了一口。
不過,出手闊綽換來的便利,讓他不禁開始浮想聯(lián)翩,
等拿到錢,他就遠(yuǎn)走高飛,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置幾房美婢小妾,從此逍遙度日,再不用受這窩囊罪。
別院靠山而建,能造出飛瀑流泉這般景致,只有一處。
文嘉的話,倒也省了他不少工夫。
他徑直朝著山那頭的庭院而去,順子一路跟到飛瀑流布,才怔怔地反應(yīng)過來,伸胳膊要攔。
“范爺,這后院是別院禁地,公主不許人來,您也去不得……”
話音未落,范秉的匕首已抵上他咽喉。
“當(dāng)老子是嚇大的?”
刀鋒在順子褶皺的頸子上壓出一條血線,范秉冷氣森森。
“收了老子的錢,就少管老子的事……”
順子眼睛瞪大,身子微微顫抖。
“范爺,使不得,使不得……”
范秉瞧了瞧四周,見無人注意,心想這家伙跟在身邊實(shí)在礙事,心一橫,刀柄用力砸下去。
順子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暈厥。
鑰匙串也在“當(dāng)啷”聲里,墜落在地。
范秉眼前一亮,抓起鑰匙,走近流泉瀑布,輕易打開了那一道用于偽裝的貔貅木門。
進(jìn)去一看,里面別有洞天。
石壁上的石門洞開著,覆蓋著一層新鮮的水漬,好像是打開的人匆忙間忘了合上。
范秉見狀,心中狂喜。
“爺?shù)膫€乖乖!這運(yùn)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要不是他們疏忽,我哪能這般輕易打開?”
范秉來不及多想,急忙吹亮火折子,順著洞開的石門走了進(jìn)去,點(diǎn)亮兩尊青銅燭臺上的燭火。
周遭明亮起來。
剎那間,滿室的金光晃得他睜不開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仿佛置身于金山銀山之中。
“這么多……”
“居然有這么多……”
成盒成盒的珠寶首飾,璀璨奪目。
成箱成箱的南紅,色澤艷麗。
一斛一斛的珍珠,圓潤飽滿。
貢香熏過的金絲馬鞭……
西域進(jìn)貢的和田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