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慶太后嘆息著搖了搖頭。
“當斷則斷!要快刀斬亂麻,盡早鏟除后患……莫要讓精心栽培的幾個皇子,為了一個女子,斷了兄弟情分……”
崇昭帝抬頭,有些聽不明白。
“母后的意思是?”
承慶太后看他一眼,眸中閃過冷光。
“哀家知道你為難,不用你出手。平樂這邊,明日哀家派管教嬤嬤去,嚴加教化,相信她會有所收斂。眼下真正棘手的,是那個小薛氏……”
殿內(nèi)靜了半晌。
她忽然凝目,若有所指地道:
“有人說她從舊陵沼出來,身上帶著二十萬白骨的怨氣,哀家原是不信的,可自從她回京,朝堂內(nèi)外何曾平靜過?百花宴上公主癔癥、太子中毒,哀家壽誕翻出舊案、紛爭不斷。中秋宴上蕭貴妃暴斃,盧氏慘死,還有……太子為她當眾失儀,端王為她兄弟鬩墻,如今連魏王都被拖下水……”
崇昭帝怔住,“母后是說……”
“這個小薛氏留不得!”太后定定地看著他,神色森然。
“不管她與舊陵沼那些舊人有沒有干系,都是一個禍亂宮闈的變數(shù)。夜長夢多,不如趁早除去。更何況——”
她停頓一下,聲音更低,“眼下內(nèi)廷丑聞頻出,蕭貴妃和盧氏的案子懸而未決,已是人心惶惶。若不盡快堵住悠悠眾口,朝堂必生大亂!難不成,你當真讓幾個皇子為她自相殘殺,或是讓平樂公主擔上殺母之罪?”
殿內(nèi)忽起一股涼風,卷得紗簾輕響。
崇昭帝看著太后布滿皺紋的臉,片刻點頭。
“母后所……有理。”
“哀家并非心狠,實在是為江山社稷考慮。這小薛氏留著,便是一個禍害。”
太后嘆息一聲,神色決絕。
“若是錯殺了她,便當她生不逢時、命數(shù)該絕!若菩薩為此降罪,哀家自會去黃泉路上贖罪!”
次日,申初刻。
東宮書房的燭火,被北風卷得明滅不定。
才將將九月,天氣便凍得人骨頭生疼,李肇披著一件玄色貂裘大氅,在煮茶的爐火旁,正襟危坐,茶水濺濕了袖口,他卻渾然不覺。
梅如晦輕咳一聲。
“殿下無須擔憂,薛六姑娘安然無恙。”
李肇原就想將這個“功勞”,讓給端王,并沒有插手營救,只是派人通知端王,然后冷眼旁觀。
不費一兵一卒,便解了困局,既救了人又削弱對手,可謂坐收了漁利。
但此刻的東宮,氣氛凝重如鐵,上上下下都緊張到了極點。
承慶太后對魏王下獄一事大為震怒,在皇帝面前發(fā)了好大一頓脾氣,事情鬧得六宮內(nèi)外,無人不曉。
皇家丑聞,最是讓人津津樂道。
東宮騎驢看戲本是好事,但夜梟方才進來稟報了一樁異事。
“太后今日午后,在慈安殿召見太醫(yī)院舊臣王伯安,屏退左右,不許任何人靠近,在內(nèi)殿足足談了一個時辰。”
“王伯安?”梅如晦捋著胡須,眉頭緊鎖。
“微臣記得此人最擅長炮制偏門奇方。當年太后還是先帝的良妃時,王伯安還在掌管御藥房……后來陛下登基,他便隱退歸田。太后突然召他,是有些古怪……”
李肇不默。
夜梟點點頭。
梅如晦祖上三代都是謀士,博聞強識,見多識廣。
“這位王太醫(yī)精通醫(yī)術(shù),有一種獨門禁方叫‘雪里枯’,發(fā)作時與風寒無異,卻能在七日內(nèi)侵蝕心脈……”
李肇突然抬眸,聲音冷冽,“何謂雪里枯?”
梅如晦搖了搖頭,“此方是宮廷禁術(shù),醫(yī)典都無記載,微臣也不得而知,只是聽家父早年閑談時提及,當年先帝有一位寵妃暴斃,一夜間三千青絲變白發(fā),便有人懷疑與此方有關(guān)……”
說罷,他又猶自狐疑,目視太子,一字一句。
“難道是太后身子不適?”
“不對。”李肇忽然起身,疾步走到案邊。
案幾鋪開的,是一幅刑部大牢格局圖。
他森寒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一個朱砂標紅的小圓圈上……
那是關(guān)押薛綏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