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著急!她倆武功高強,怕難以對付。豐兒說。
此仇非報不可,非把李紈、寶釵和她倆的龜兒子統統地殺了不可。賈環猛地以拳擊桌說。
賈環在林府住了十來天,天天好肉好酒。豐兒為何遲遲未走主要原因是想見那個男人一面。一夜夫妻百日恩,何況兩人烈火遇干柴,狂熱了一陣子,如若賈環不在意,也想把他一起帶走。
果然那個男人看看沒有什么動靜,就偷偷地潛回揚州,悄悄地找上門來。賈環白天如死豬般地睡著,她把那人帶到雪雁的房間,上了床,并告訴他說:我的男人來了,現住在這里,本來早已要走了,我舍不得離開你,所以等著。
我很想念你,不能沒有你!你不能走。那人說。
我也一樣,舍不得離開你。豐兒說。
不走行嗎他說。
看來揚州無立足之地,只有走為上策。豐兒道。
要走還是跟我走。他說。
你帶我到哪里豐兒問。
天涯海角,走到哪里就哪里,到時再說。他說。
你我他三人一起走,行嗎豐兒說。
不行!我問你,他好還是我好,你跟我走還是跟他走他說。
論生活你比他來勁,可是我與他是二三十年的夫妻,兩個都想要。還是三人一起走吧!豐兒說。
不可以!狗娘養的。賈環迷糊中聽見有人進來,起來看看,不料見她與另一男人在做這種事、說這些話,便怒不可遏地闖了進去,掀開被子,見他倆光著身體。他先給豐兒三下耳光后,把那個男人拖到地上,腳下亂踢,拳頭猛揍。豐兒急忙一邊勸阻賈環,一邊給那男人穿好衣褲。
那人毫不示弱,爬起來后一話未說,咬牙切齒,如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奮力反擊,兩人打得不可開交。賈環不是他的對手,被擊倒在地。那人才擦了擦手,悻悻地走了出去,賈環也灰溜溜地離開了。
等到夜深人靜時,賈環潛回林府,與豐兒一起,把雪雁家所有可帶的值錢東西洗劫一空,連雪雁的內衣褲都拿走,裝了一大馬車,趁著正月廿八黑夜,走得無影無蹤。
雪雁與史英沒有在蘇州停留,直回林府,看見如此情景,瞠目結舌,呆若木雞:連一條被、一件衣裙都不留,真是可惡。雪雁只好來到知府衙門,一來向李知府報案,二來向楊夫人她們借被討衣。她悔恨當初心太善良,小點心眼,沒有聽老爺的話,造成如此后果。
李知府說:我立刻派人叫周進回來一趟,至于如何捉拿盜賊,再作商議。
第二天下午,周進從靖江趕過來。與此同時,周芳聞訊,特來相助。史英見她來到,高興地說:周老爺、雁夫人請勿著急,我和芳妹即刻就去探明,設法把豐兒追回來!
不知何時作的案,更不知去向,從何入手周芳問。
看樣子起碼過去六七天了,到哪里去找呢雪雁說。
算了吧!只好自認倒霉。大約損失多少周進說。
好幾百兩啊!其中箱子里的銀子就有二百兩,你的俸祿都在這里。雪雁道。
我和芳妹去察訪察訪。那個男人肯定是揚州人。史英說。
卻說豐兒與賈環趁著黑夜,雇用一輛馬車,往西逃竄。至東方拂曉時,已到達儀征,準備轉乘長江船,直上九江。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誰知那個男人緊跟其后。
此人自白天與賈環廝打一陣后,懷恨在心,叫來三個狐朋狗友,準備晚上前來把賈環痛打一頓后帶走豐兒。不料晚來一步,見他倆東西已經裝上馬車,向西逃遁。他本想當即攔截,怕揚州城人多,避免偷雞不著蝕把米,因此不敢貿然動手,一路盯著,準備到僻靜之處把賈環干掉,搶回女人和財物,一箭雙雕,一舉兩得。
當賈環指揮馬車駛向僻靜小路時,突然有幾個人手拿鋼刀飛奔上來,喊:不許動!往哪兒跑賈環見勢不妙,以為官兵追上來了,只好拋下貨物,拉著豐兒狂跑。他們豈肯罷休,緊追不放。賈環還是拼力逃竄,可是豐兒胖乎乎的,跑不動,后拖著他。那人上來,用力一刀砍下,賈環啊唷一聲,右手即被砍斷;豈料兩人的手牽在一起,豐兒尖叫一下,左手也被剁成半斷。那人雖然搶回了豐兒,但她已鮮血淋淋。賈環趁著黑暗,消失在樹林里。
馬車倒回到大路中,繼續往西前行,因為他們不敢轉回揚州,就把財物和豐兒藏在六合縣四邊里,是那人兄弟的親戚家。他加倍地付給了車夫工錢,實際上這錢也是豐兒出的。
豐兒的手傷十分嚴重,筋骨斷裂,傷口發炎,高燒不退,生命危在旦夕。
史英、周芳聰明過人,分析認為:這么多的東西,必用馬車,她哪來的馬車肯定是雇用當地的車子,于是探案從馬車夫開始。
她倆雇用了一輛馬車,毫無方向,隨隨便便地說:向前走!
向哪兒向儀征去呀車夫問。
嗯!周芳應了一句。
哎喲,好嘞!車夫揚過馬鞭,車就噠噠地向前奔馳。在路上,史英有意問:你的馬車,夜里會拉貨物嗎
拉,白天黑夜都可以,有錢錢辛苦,無錢人辛苦,只要有錢賺。車夫道。
夜里有生意嗎周芳問。
很少,一個月只會碰到一二回。車夫說。
今年夜車拉過幾趟史英問。
兩回,只有兩趟。車夫說。
拉得很遠嗎夜車價格總貴些,容易賺錢。史英說。
一次很近,幫店里老板上貨;一趟最好,拉了一夜,把他們拉到六合縣,這是今年遇到最好的一趟,但好險呀!車夫說。
拉的什么貨物太平盛世,有何危險周芳問。
箱子被頭衣服一類的東西,我也說不清。車夫說。
從哪里拉出他們拉到六合做什么是搬家嗎史英說。
從瓊花街林府拉出,當時不知道,后來發現是一個胖婦人偷竊出來的。拉盜賊的東西真危險!車夫如實地說。
我倆也想到六合去,那個地方你還認識嗎周芳趁機道。
知道。你認識她不過……車夫猶豫不決地說。
聽說她生病了,她是我的小姨母,特地去看望她!史英說。
她的手那夜被砍斷了,流了很多血,把我的馬車都染紅了。我洗了一天的車,還沒洗干凈,真可怕。車夫道。
所以去看看她,只聽說她在六合,但不知詳細地址。周芳說。
你小姨媽也倒霉,看來傷勢不輕,至少是殘疾的了。車夫說。
車夫頻頻揮鞭,很快到達四邊,把馬車停在一個大門口,說:到啦,就在這里,請付錢,我回去。
師傅,請等等,等會兒我倆再乘你的馬車回去,錢到揚州一起付好了。周芳說。
她倆一踏進門,就聽到豐兒啊唷啊呀低沉的呻吟聲,走近一看,見她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如白紙,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史英喊道:豐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豐兒睜眼一看,立刻淚如泉涌,艱難地說:史姑娘,周姑娘!我該死!我罪不可赦,對不起寶太太,對不起雁姐姐。東西還在,請拉回去吧。銀子只剩下百余兩了,在包里,請你自己拿去。
你要振作起來,先與我們回揚州去,把身體養好后再說。周芳勸道。
我罪有應得,看來不行了,再無懺悔的機會了!你們先將東西和銀子拿回去。豐兒說。
史英正從她包里取錢時,突然那男人與兩個同伙從外面闖入,見史英在取錢,二話不說,便拿大刀猛砍過來。史英眼明心靈,聽見刀風,隨即閃身,刀劈在豐兒的床架上,把床架劈成兩截。史英來個左右開弓,遂采用老鷹叼雞術,給那人吊個懸空,說聲你給我滾遠一點,把他甩出門外,另外兩人也接連被史英的掃堂腿和帶鞘劍擊倒在地。
周芳正在另一房間查看贓物,聽到外面有打斗聲,急忙出來,見那人艱難地掙扎著爬起來,咬牙切齒地向她砍來。周芳來個避身伏虎,一閃身,早已把他拽倒在地;再來一個右蹬腿,把他踢出丈余,剛好撞在磚墻上,立即墻倒壁穿,把他壓在亂磚碎瓦下,砸得臉腫皮破流血不止。其余兩人見勢不妙,爬起拔腿就跑。史英、周芳同時躍起,一人一個將兩人抓了回來。
她倆制服了他們后,回到房里一看,見豐兒因床斷摔躺在地上。這一震動非同小可,本已奄奄一息的她掙扎了幾下,便咽喉哽噎、牙關一閉、兩手一直,斷氣了。
史英、周芳見豐兒已經死去,心中既感悲憤又覺惋惜。史英從其包里取出十兩銀子,交給房東,委托他把豐兒埋葬了。
周芳遂命那三人把搶去的所有東西搬上馬車,然后再把他們捆綁一起,推到車上,隨車急速押回揚州。車至儀征途中,不料那人掙松了繩子,跳車逃跑。由于車速過快,已經受了重創的他,甩在亂石上,撞得腦袋開花,腦漿與鮮血涌出,啊唷一聲便魂歸地府了。史英找來地保,說明原由,委托他們給予收埋,一切費用到揚州知府衙門領取。
豐兒和那個不知名的男人得到了報應,也是必然的因果;只有賈環手斷而遁,生死未卜。雪雁見財物失而復得,自然興奮不已;但聽到豐兒的慘死,不免惋惜,愴然淚下,說:罪過罪過,罪孽呀!她雖然有錯,也不該死啊。她也怪可憐的,荒丘孤墳!
夫人不必為她傷心落淚,這是她罪有應得,遭天報應。周芳說。
我也有同感,所以我已經給房東十兩銀子了,為她料理后事。夫人也不必為她惋惜了。史英說。
芳姑娘,豐兒說起來也算是你的舅母,明天與我一起去,到她的墳前燒點紙錢,做場法事,給她的亡靈超度超度。雪雁心情沉重地說。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