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24

“你確定此人是張景繞？”白坤蹭一下站了起來,看著四爺問道。

四爺點點頭：“應該是錯不了的。”

白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要真是此人，那難怪鄭皆民出現了。這個人死有余辜。”他說著,見林雨桐的眼神還透著迷蒙，這才低聲解釋道，“去年，他與板垣勾結,參加偽國政府,擬任偽直沽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密謀在直沽進行暴動,策應關東軍進占直沽。如今秘密前來京城,那么，使命應該差不多。”

林雨桐明白了,這是要策劃暴動啊，“可誰響應呢？”

“有錢有人響應,地痞流氓土匪,收買當地駐軍。”白坤看向四爺,“既然鄭皆民盯了張景繞,那么這個人估摸著是逃不出去了。鋤奸救國會肯定會對他下手的。這個人該殺,但輕易被他收買的人也該死。當局抓大魚，這些小蝦米也不能放過。所以……”他說著，看向四爺的眼神有些猶豫。

四爺擺擺手：“沒事，偶爾送一次消息也不要緊。”之前說好了是只負責這邊的安全，但現在有了新的情報也不能叫這么浪費了。

白坤點頭應下來：“我會謹慎的。”

等白坤走了，四爺才將簡報拿出來,最近面的內容都是關于華北的局勢的，“姜打算在華北跟倭協商停戰事宜。”所以，當局采用了刺殺的手段，而不是正面沖突。

六國飯店看起來平靜無波，其實早已經暗潮洶涌。這個時間點出現的人，尤其是四爺和林雨桐這種被監視的人，偶爾出現一下不會引人注目，出現的多了，或者住在里面不出來了，這不合情理了。知道要發生什么這足夠了，兩人住了一晚利索的回來了。之后在外面也絕口不提六國飯店的事情。

幾天后的凌晨，一陣槍聲從六國飯店里傳了出來，據說是幾個黑衣人闖入了張景繞的房間，將其擊斃，之后快速從飯店里撤了出來，外面有汽車接應，而與其同時，扮作南洋富商的鄭皆民與同一時間消失在六國飯店。

槐子跟在鄭東的身后，看著仰面倒在血泊里的人，長方臉，鼻端高翹，兩腮瘦削，留著濃黑的兩撮小胡子，下巴底下還有一撮長毛。鄭東瞇著眼看了看，總覺得這人臉熟，好似前些天在什么地方還見過。可是這么利索的被擊斃，那么這個人的身份很不簡單。這事不能往深了查。

他扭頭對槐子道：“查下這人的身份。”

“問過了，沒什么不尋常的。是個商人，叫常世谷。”槐子沒露出一點知道這人是誰的樣子來。他進屋將床邊屬于常世谷的箱子打開，見里面幾十根金條，便將箱子合，“想來是謀財害命。出門做生意，不可能不帶錢。如今身邊卻不見一個銅子。”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但包括鄭東在內的所有出現在這里的警察，都沒有語，那負責做記錄的還在面記錄了不見錢財的話。這也是規矩。有錢大家一起賺嘛。算是面吃肉下面也能喝口湯吧。

鄭東呵呵一笑：“槐子不錯。”

這事到這里算是處理完了。看著將尸首連同所有的行禮都帶走，田芳站在芳子身后臉都氣白了。

無恥！

芳子一個冷眼過去，田芳趕緊低下頭。

“回房間再說。”芳子低聲吩咐道。

一進房間，田芳迫不及待的道：“消息怎么會走漏呢？”

“是那個蠢貨太招搖了。”芳子抿了抿嘴，“警告了多少次了，要小心些。結果呢，夜夜笙歌。真當華夏的特務機關是吃白飯的？”

田芳嘴角動了動，猶豫了一瞬才道：“您說巧不巧，前不幾天金思燁和林玉彤還來這里住過。”

“這么要緊的事你怎么沒匯報？”芳子眼睛一瞪，臉一派冷凝。

“這事是歐陽是知道的。”田芳小心的看了芳子的臉色，低聲道，“我想著她既然知道，應該是沒有大礙吧。可偏巧，這邊出事了。”

芳子下打量了一眼田芳，冷冷的一笑：“你那點心眼給我收起來。歐陽如何，我你心里清楚。怎么？這是給她眼藥呢？還是你覺得我跟你一樣愚蠢，認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有槍殺張景繞的能力？你這是侮辱我的智商你知道嗎？我再警告你一次，我最厭煩窩里斗，所以你給我記牢了，別再整什么幺蛾子。”

田芳頭的冷汗直往下冒：“是！小姐，我記住了。”

“先回去吧。”芳子擺擺手，打發了田芳。等田芳走了一個小時，她才收拾東西，帶墨鏡，手里拿著遮陽傘，準備出門。

林雨桐坐在銅錘拉的黃包車，先是看著田芳離開，等了不短的時間，又看到一個打著傘的女人站在門口。這個女人一出飯店的大門將傘撐開了，傘打的很低，幾乎看不清楚她的臉。但緊跟著，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剛好停在這個女人的面前，她先車，等整個人都去了，才合傘，關車門。

看著離開的車子，銅錘問道：“還跟嗎？”

“不跟了。”林雨桐記住了車牌號碼，“回吧。”兩條腿難道還能跑過四個輪子。

銅錘馬了然：“我會叫人注意那輛車的。”

地方可以經常換，人也可以做偽裝，可是車輛，這是大件，可沒那么多車替換。即便有，兩三輛也是極限。只要盯住一輛，總能找出蛛絲馬跡的。

林雨桐沒有回學校，而是直接回了林家。剛到家門口，見劉福已經到了。

“這么早？”林雨桐眼里閃過一絲詫異，笑著問道。

劉福呵呵一笑，帶著幾分憨厚：“我沒什么事，過來看看您有什么吩咐。咱家有車，麻煩別人多不好。”

自己當然是有不想叫別人知道的事情，所有才不叫劉福的。他反倒是問到了臉。

林雨桐笑：“原本沒想著出門，不過臨時有點事。這個……”她指著銅錘，“不是外人，是自家兄弟。”說著又對銅錘道，“有空家里來，老太太可念叨你不少時間了。”

銅錘笑著應了，“你趕緊進去吧。不用管我。”

等林雨桐進去了，銅錘遞給劉福一根煙，“兄弟，你這差事挺清閑啊。”

劉福抽了一口煙，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是兩位先生待人寬厚。他們都是好人。”

銅錘看了看劉福被熏黃的手指，再看他咳嗽的樣子，眼里閃過一絲什么，轉眼笑了笑，拍了拍劉福的肩膀，“你在這里候著，我進去討點好吃的。出來分給你點。”

劉福點著頭，憨憨的笑，也不說應，也不說不應。

林雨桐將饅頭裝好，正要出門，見銅錘走了進來，“大姐，您得小心劉福那小子。”

“怎么了？”林雨桐這段時間并沒有發現劉福有什么問題。

“他是個老煙槍，你看他的手知道了。”銅錘低聲道，“我剛才遞了一跟煙過去，他抽了一口，咳嗽了。你說這是為什么？”

抽煙咳嗽？要么是以前不會抽煙，要么是抽的這種煙不是平常抽的。而只有質量次的煙才會又嗆又辣。

“你是說，他常抽的都是好煙。”林雨桐問道。

銅錘點頭：“不離十吧。”

林雨桐想了想，又低聲問道：“你抽的什么煙？”

銅錘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買的最便宜的煙絲，用紙卷了，然后塞在煙盒子里出門帶的。”

是這樣啊！“那一點我看看。”林雨桐從銅錘要了一點，好好的收起來。

她心里帶著事回了學校，逮了個機會問白元：“你沒發現劉福抽煙？”δ.Ъiqiku.nēt

按道理，這煙癮是藏不住的。

白元愣了愣：“抽啊！抽煙。”

“抽什么煙？”林雨桐又問了一聲。

“抽煙絲唄。”白元笑了笑，“抽的時候用紙筒子卷起來。次還跟我要大家寫完用的草稿紙呢。”說道這里，他面色一變，“難道……我當時沒多想，只以為他是簡樸慣了，覺得反正是扔，所以想廢物利用……”

“你給了？”林雨桐問道。

白元搖頭：“我沒懷疑他有問題，但是這草稿紙我當然不敢給他。為了不叫他不愉快，我從書架子取了點白紙給他。也跟他說了，那墨汁什么的，吸到嘴里怕是有毒。所以不能給他。”

林雨桐點點頭：“那沒事。你要是有機會，拿點煙絲我看看。別打草驚蛇。”

白元應了，這才低聲問：“咱們三雙眼睛都沒看出來這人有問題，是誰看出來的？”這人的眼睛可真毒。

林雨桐笑了一下，這是因為咱們三個都不抽煙。要不然大概光是憑著煙味，都能察覺出來。

但不管怎么說，知道有人盯的越發的緊了，林雨桐也更加的想挖出這伙子人的老巢來。

兩人正說話，見四爺回來了。

“怎么這個點回來了？”林雨桐急忙問道。這才過了半晌，遠沒到下課的時間。

四爺將報紙遞過去：“今天的號外。”

“唐古協定！”林雨桐看了看，將報紙遞給一邊的白元。

白元拿著報紙看了看，氣的拿著報紙揮舞著：“喪權辱國！喪權辱國！這不是承認了倭國對于遼東的占領是合法的嗎？豈有此理！應該抗議！不能任由當局如此行事。”

林雨桐看著白元的反應，知道四爺為什么早回來了。學生只怕是都在自愿的組織活動吧。

隨后，整個京城的街道，都是舉著彩旗，打著橫幅在市政府門口示威的學生。

除了四爺的小課堂正常在開課意外，其他學生都走了街道。

辦公室里，青云先生的反應十分激烈：“我看不光學生要走街頭，是咱們這些教員，也該走街頭，也該去市政府坐坐。這國家不是某個人的國家，也不是某個黨派的國家。他們無權替四萬萬同袍做這樣的決定。”

辛甜皺眉直接道：“這話也不能這么說。您這態度，其實還是太偏激了。要相信領袖，要相信黨國。他們咱們考慮的多的多，一時的退讓這也沒什么……”

“沒什么？怎么會沒什么？”青云先生將桌子拍的啪啪響：“這是氣節！這個脊梁！若是這個時候沒有了氣節，沒有脊梁，如果這時候膝蓋一彎，這可永遠都站不起來了。我提議，咱們聯名書政府，提出抗議。”說著，仿佛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這么辦，我這寫……”

“青云先生！”辛甜一把按住青云先生抓著筆的手：“您可想仔細了。如今這個關頭，還是不要再惹麻煩的好。我如今聽著先生的論，倒像是有些工黨嫌疑。這般煽動鬧事，對先生有什么好處？”

“工黨？”青云先生抽回手，冷笑道：“誰堅決抗倭，我擁護誰？誰管你是什么黨。”

辛甜看了看青云先生，卻沒有再說話。

林雨桐看看兩人，低下了頭，這個辛甜也很有意思。

當天晚，青云先生叫敲響了門，來找四爺和林雨桐聯名的。老先生平時穿的十分簡樸，洗的發白的袍子，每天都是同一件。白天穿著晚洗，晾干了第二天借著穿，是這么一位老先生。

四爺和林雨桐沒有猶豫，緊跟著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先生也不多呆，馬出門，聯絡其他人去了。

兩人關了門，林雨桐正打算弄點熱水叫四爺梳洗，聽見外面連著兩聲的槍響。

“壞了！”四爺正解衣服扣子，聽見槍聲，趕緊往出跑。林雨桐緊跟在后面，追出樓道，見老先生倒在地。

林雨桐撲過去，想看看青云先生怎么樣了，緊跟著，聽見四爺喊了一聲小心，林雨桐身子一挪，但胳膊還是猛的一疼，槍聲響了，胳膊槍了。

媽的！

林雨桐爬下，槍聲不絕于耳，都是沖著自己和四爺而來的。

四爺趴在林雨桐的背，“別動，等這一陣槍過去。”

劉福追出來，一看這架勢，往樓道內側一躲。四爺輕聲道：“給我槍。”

林雨桐右臂受傷了，根本無法開槍。她只能將槍遞給四爺。這把槍是當初從滬離開時，許波送給自己防身用的。四爺先是朝對方開了幾槍，確定對方槍之后，才起身往過走。

“小心！”林雨桐低聲提醒道。

四爺點點頭，朝前走去，樹的背后，躺著一個人。眉心和胸口各了一槍。這人確實已經死亡，他這才低頭，從對方的手里將槍給拿起來，然后猛的轉身，朝躲在暗處觀察的劉福瞄準，一槍正眉心。